沙利叶来到螺旋塔已经有半年之久,螺旋塔是一座螺旋形的塔楼建筑,原先是一座研究所,在战争中被摧毁后重建改造成现在的疗养院。
可是在沙利叶的眼中,这里既不想疗养院,也不像研究所。
而是像一座巨大的螺旋形墓碑。
在前三个月中,沙利叶每天只能待在自己所属的空间里并且每天按时服用和注射一系列不知名的药物。
房间的墙壁是半透明的,她就像一只被人类观察研究的不明生物。每天服用的药物能一定程度上改善沙利叶的精神状态,减少了病症带来的痛苦,这也导致沙利叶出现了对药物的依赖性。
有一次来送来的药物剂量相比平时少了许多,沙利叶由于戒断反应甚至萌生出去偷药的想法,不过由于这里的戒备过于森严,在沙利叶刚踏出病房的第一步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沙利叶在这期间认识了许多病友,他们大多都是基因有关的病症,从他们口中得知许多病人自从转移到下层病院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像是人间蒸发一样。
院方的说辞是已经健康出院了,但是没人见过他们。
位于疗养院中央到下层的电梯,犹如一条通往地狱的通道。
一天清晨,沙利叶突然胸口剧痛从床上摔下来,她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自己的身体里冲出来,一种撕裂的疼痛贯穿全身。
与沙利叶处于同一病房的病人看到此番场景连忙叫来了护士,在被推走离开病房前,沙利叶瞥见了昨天由护士给自己注射的药水,她这才发现和往常的药水不太一样。
沙利叶被推入了手术室,开始了她的第一场手术。
她只记得自己躺在一个仪器上,周围围了一圈白色的人,以及陌生的天花板。一个男人凑到了她的面前,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沙利叶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处于一个特殊的病房。这是一个相比之前的病房更宽阔的房间,但是设施除了基本的生活需要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散发微弱光源的仪器遍布整个房间,靠近他们会让沙利叶感到些许不适。
与其说是病房,这里更像是一个牢笼,而自己则是被收容起来的怪物。
房间的一面墙壁由透明的加固玻璃构成,从里面观察外面发现这里是一个几乎完全不透光的地方。
是的,此处即是下层病院,一个如同地狱般的存在。
这时,一个男人出现在了沙利叶的视线里,黑色蓬松的头发遮住了一只眼睛,透过他的方框眼镜能看见那墨绿色的瞳孔,他穿着一身白大褂双手插在裤兜。
他的脸上挂着一丝笑意,可不知从何而来的压迫感让沙利叶感觉自己快要被他吞噬一般。
“你好,菲尼克斯小姐。我是你的主治医师——安德鲁怀特,你可以叫我怀特博士。”
“这里是哪?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这也是治疗的一部分,我给你送了一件礼物,能有效的治好你的基因病,不过一些大大小小的手术也是必要的。”
怀特博士的声音很轻柔,他伸出手抚摸着玻璃上沙利叶的脸不由得发出赞叹。
“多完美的身体啊。”
可随后他又叹了口气。
“可惜了染上这种怪病,变得残破不堪。”
“你们根本就没法治好我的对吧,我对于你们来说就是个实验品对吧?!”
怀特博士摇了摇头,将脸凑近直到玻璃墙碰到了他的鼻子,带着一丝病态的语气说道——
“不不不,你没感觉到身体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吗?你怎么会是实验品呢?你可是我的最——高——杰——作——。”
听到这句话沙利叶只觉得汗毛直立,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体内生长着,逐渐开始侵蚀她的身体。
原先病症带来的痛苦确实得以缓解,但都是因为沙利叶对自己身体的感知越来越微弱,就像灵魂要被抽离身体了一般。
“到最后......我会变成什么样......”
沙利叶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你会得到一个完整的身体以及......”
怀特博士的声音逐渐兴奋起来。
“至高无上的进化。”
往后的日子里,沙利叶每天重复着服用药物,大大小小的手术,以及惨无人道的实验。
沙利叶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直至产生幻觉甚至出现认知障碍。
这个单调的地下研究所在她的眼里变得五彩缤纷。
冰冷的地板长出花草,头顶的吊灯生出枝叶,手术台上睡着一只可爱的小猫,束缚她的铁链变成一只只轻抚她的手,右腿上的义肢被逐渐被血肉覆盖变回了原本属于她的肢体,衣服上的血渍变成了艳丽的红色花纹,破旧的病服变成了花裙。
每天有鸟儿给她送来好吃的糖块,陪在身边的是一只可爱的小熊。但小熊每天似乎很忙,不能经常来看沙利叶,所以沙利叶交了一个新朋友——小黑。
小黑是一团黑影,但沙利叶还是从中发现了一个和她一样瘦小的人形。
小黑是突然出现在沙利叶身边,虽然小黑不会说话,但是它却能理解沙利叶的想法,小黑时时刻刻都在沙利叶的身边倾听着沙利叶的碎碎念。
“人死后会去哪啊?”
“没有痛苦的世界真的存在吗?”
“你会救我出去的对吧。”
小黑不会说话,没有回答沙利叶。
但是每当小熊来找沙利叶时,小黑就会躲起来。小黑不喜欢小熊。
小熊带着沙利叶在森林里散步,陪沙利叶穿过森林,踏过溪流,走过木桥,来到了一片花海,花海的中央是一棵巨大的神树。
小熊告诉沙利叶这是生命树,它的根系遍布整个诺亚,它将这个世界所有的生灵相连接,生命树的枝叶结出生命的果实,生命的诞生便来自这些果实。
“那他们死后又去了哪?”沙利叶问道。
“灵魂回归生命树成为它的养料,最后重新结出生命的果实,这就是生命的轮回,属于这个世界的法则。”
沙利叶抬头看向这座高耸入云,遮天蔽日的神树,生命树开始生出枝条要将沙利叶拉进树干之中,如同一场神圣的仪式。
沙利叶只觉得很温暖,就好像那才是她该去的地方,没有痛苦没有生死的世界。
就在这时,小熊拉住了沙利叶,解开了缠住她的枝条,将她瘦小的身躯紧紧抱在了怀里。“我不要你走,我想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让我们来改写这个世界的秩序吧,创造一个大家都能幸福得活下去的世界。”
沙利叶的眼角渗出泪水,她只是觉得太累了。
她将小熊一把推开,朝着花海深处跑去。小熊连忙追了上去。
身后的生命树开始坍塌,扭曲,最后只剩下主干和几根分支形成的双螺旋结构直插云霄。
不只何时远方飞来了一群飞鸟,他们在沙利叶的周围盘旋着,阻断了沙利叶的去路,随后小熊也追到了沙利叶面前。
“不要怕,沙利叶。到我这来。”小熊褪去了皮毛,身形逐渐变大,变为了一个长着羊角的恶魔。
沙利叶此时已经彻底放弃了对命运的抗争,闭上了眼睛。
就在此时,小黑突然出现了。以黑影化作烈火将天空燃烧,无数焦黑的鸟的尸体从空中落下。
小黑挡在沙利叶面前,模糊的黑影中仿佛有一双眼睛正瞪着眼前的恶魔。
恶魔走上前来要把沙利叶带走,小黑化作人形手拿一把短剑刺穿了恶魔的胸膛并将它按倒在地。
沙利叶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惊。
天空中散落的灰烬,花海被血液染红,黑雾笼罩大地,世界在崩塌的边缘。
时间仿佛静止于此刻。
沙利叶被拉回了现实。
此刻她正在手术台上,但是握着手术刀的却是她。
她将手术刀插入了怀特博士的胸口,周围都是倒在血泊中的护士。
而怀特却一脸兴奋的看着她,如同在一个艺术品在他的手中诞生了。
“我......做了什么......”回过神来的沙利叶像失了魂似的坐到了地上。
而怀特博士却温柔得抱住了她,在她的耳边安慰道:“不用害怕,会没事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闻声赶来的其他护士立马给沙利叶的脖颈处扎了一针抑制剂,将她带离了手术室。随后开始收拾残局。
“博士...她身体里的“莉莉丝”太难控制了,真的能为我们所用吗?”
“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们已经失去了“夏娃”,“莉莉丝”不能再出意外了。”
博士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和护士们聊着。
莉莉丝和夏娃是博士的研究团队在诺亚没有方尖碑覆盖的荒野找到的脱离了生命树并且还未开始分化变异的原始生命体。它们刚刚脱离生命树的枝叶来到这个维度,正寻找或者是学习着如何成为一个新的复杂生命个体。
研究团队企图将它们与人类进行融合,从而踏出人类接触到生命树根系——也就是诺亚的另一个维度世界的第一步。
那些由于基因缺陷不适应诺亚这个星球环境而换上基因病的人类就是最好的实验对象。夏娃是在莉莉丝之前的一个实验品,可惜在与人类的融合中产生了意外双双殒命。
莉莉丝是第二个,它相比夏娃更加纯粹,在将莉莉丝注入到一众患者后,只有年轻的沙利叶成功与之融合,成为了整个实验的重点对象。
眼看实验正逐渐朝着博士等人所预设的方向发展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新王庭的战线被突破,北方的战火一路南下直至烧到了这座本该安全的螺旋塔。
一只蝴蝶不知如何穿过十几米厚的地面,飞到了沙利叶的身边,停在了她的指尖。
她此刻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残酷的现实包裹着美好的梦。
美好的梦映射着现实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