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所有人跟上，加快步伐！”
一位军师模样的人站在小土坡，对着士兵命令着。
“江阚，你也是，快一点。”
此时一位女将回马走上前去。
“我自然知晓啊，大人。可是我们现在在急行军，如果不快一点，延误军机就不好了。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那好吧，我去前面看看有什么情况。”
此人名唤曹茗，前朝遗民，不堪雍王残暴统治，官吏苛捐杂税，起兵造反。
而江阚则是旬阳人士，随她起兵，目前暂任随军参谋一职。
马蹄声脆，太阳酝酿黄昏，悠悠随大江西去，只留下满地萧风吹拂临时搭建的中军帐。
“大人，各部已经安排妥当，正在养精蓄锐。”
曹茗借太阳余晖，将它们撒向铺在桌面的地图，眉头微蹙，手指凭空谋划。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她喃喃自语，坐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闭目，仰面。
江阚笑了笑，轻轻走到曹茗身后，帮她揉捏肩膀，放松筋骨。
“这次可不比我们当初起义的时候，我们此回是与钟离卿结盟，两头共进，说实话，自从跟着你从旬阳起兵，一路上风雨折磨，打下了丰县，江门路，乃至进兵永康，许多人淡出了我们的视野，再也不能相见。但最后，我们还是来到了这里，当年你背井离乡的地方。”
曹茗握住江阚的手，感受着独属于他的脉搏。
“是啊，你说我们打下雍州都城——永康城之后，该怎么办呢？”
“无论是裂土封王，亦或继续打击敌方残余势力，我都支持你的选择。”
江阚试着抽出手，但适得其反，反而握得更紧，只得作罢，索性弯下腰，将脑袋靠在曹茗身上。
“话说现在对方守将情况搞清楚了吗？”
“弄清楚了，是狄洛，一位很年轻的将领。守军倒是不少，有十万之众。”
“十万人？这跟我们情报不一样啊。”
“这也是我刚得到的消息。十万人，占据一座坚城，这可不是一场简简单单的战争。”
“说得好像我们以前打的一帆风顺似的。”
曹茗睁开眼，望向面前地图，眼前仿佛有了一层迷雾遮掩住了错综复杂的战局。
江阚捂住曹茗的眼睛，催促道：
“时候不早，该休息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身为主帅，战前绝对不能精神恍惚。”
曹茗这才意识到天色已暗，孤鹜漫无目的，游离在天地边际，在时间虹桥上慢慢踱步。
“你说得对，我不能让将士们看到我毫无战意的样子。走吧，回去睡觉，我送送你。”
说着，起身拉着江阚的手，迈向帐外。两人无言，回到各自帐中。
月朗星稀，薄雾悄然笼罩皎洁月光，将华光剪成碎布，随意扔在地上。树影婆娑，几处鼾声在寂静的夜晚荡漾，露珠变换身姿，化作白霜依附绿叶。
江阚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点上蜡烛，放在灯笼里。纸糊的框里，发出暗淡的微光。虽比不上太阳，但足以照亮脚下的路。
江阚披上衣服，提着灯笼，路过将士们休息地，见篝火愈小，找来柴火，用扇子送来风，助长火势。看着士卒疲惫而坚毅的睡颜，江阚默默在心中发誓：
我将为了他们，奋斗终生，即使身消玉陨。
远远望见中军帐中闪烁点点烛光，江阚无奈苦笑几声，快步走入。
“你不是答应我要睡觉的吗？”
帐中不是别人，正是曹茗。
“你不也一样吗，睡不着，只能来这里。”
眼中倒映烛火，散发光芒，曹茗仔细研究地图，头也不抬，依旧在脑中构思战场的每一处角落。
“你要相信我们的战士，他们各个都是好汉。”
“正因为他们各个都是好汉，我才要去寻找最优解，把伤亡降到最低。再说，这是一场赌博，这六万人是我们的家底，这场仗不能输。”
江阚扶额，走到案牍前，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堪称固若金汤的永康城，心里不免有些发怵。
但他还是打起精神，安慰曹茗。
“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赢的，到时候你大仇得报，百姓重归安乐，天下安定。这是大势所趋，一定会实现。”
“希望如此。”
尽管两人都没有底气。
“好了，既然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妨一起推演？这比一个人苦思冥想要高效的多。”
曹茗伸出手，说了声请。
江阚移步，率先出招，曹茗随之做出应对。两人无言，却有古战场的嘶鸣；两人有言，如针刺破黑夜的寂静。
蜡烛燃烧，光漫步而出，不多不少，刚刚好走遍整面地图，角落里长夜中，埋藏黎明曙光。
————————————————————
此时，永康城。
“狄大人，我们先行一步，向南求援。”
几位士卒向面前人拱手，请辞。
“诸君皆是好儿郎，切不可辜负永康上下十万人的嘱托啊。”。
狄洛手抓住士兵的肩膀，不放心，蹙眉叮嘱。
“请大人放心，定不辱使命。”
说罢，他们转身离去。
狄洛望着远去的尘土，回身来到沙盘前，满面愁容，看向身旁的几位偏将，定了定神，说道：
“朝庭已经南撤，王上安然无恙，正在修整兵马，整备军事，北伐救援。我们还具有十万之众，城池完备，兵强马壮，以逸待劳。”
看着众将士神情依旧低迷，狄洛补充道。
“无论怎么说，这是十万对六万，优势在我！”
可是，在她心里比谁都明白，这十万多是刑徒军，战力不高，对上这装备精良的敌人，狄洛心里，也是忐忑。
看着这错综复杂的局面，她心里暗暗祈祷着援军快点到来。
现在她所要面对的，还仅仅只是曹茗的六万人，还有钟离卿的四万人现在还不知去向，搞不好时间一长，钟离卿的四万人会一齐来攻打我城，到时候……
狄洛摇了摇头。
城失，民生涂炭，我狄洛将是此城百姓的罪人。
“去，加固城防，最近几天严禁百姓外出，男子充军，女子织衣，推倒房屋，用作军备。”
各位偏将犯了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有一个人动。
做这种采绝人寰，损人损己的事，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见此情形，狄洛冷笑。
“怎么，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真要去干事的时候，反而怂了？”
“告诉你们，守不住城，我们每一个人都要掉脑袋。告诉城里百姓，曹茗的部队，向来以屠城闻名，他们不来帮助，就等死吧。”
狄洛看着平铺在案牍上的城防图，一阵头大，她随爷爷从军，曾任百夫长，一路升迁到左将军，如今爷爷去世，而她被临时调任，要守这一座皇帝抛弃的城市。
临阵换将，士气低靡，支援无望。呵呵，这仗怎么打？
身负皇恩，走一步，看一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