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月光化作秋水,洗涤将士们疲劳的身心。霜露滴落,碎成光的样子。
随着一声声鸡鸣,众人从酣睡中醒来,投入新一轮的整训与奔袭。
江阚吩咐着周围人将攻城器械组装完毕,远远望着永康城,上面的旌旗还依稀可见。
“呐,给你的。”
曹茗叼着一根牛肉干,一手递过去另外一根。
“哟,藏私货,你这不与将士同甘共苦啊。”
江阚嘴角上扬,接过来放嘴里嚼。
来到一处山坡上,江阚坐在一块巨石之上,拍拍身侧,曹茗领会,在他身侧坐下。
江阚手指永康城,那是曹茗生长的地方。
“你看,那就是永康城。”
曹茗凝神看了一会。
“还记得小时候,车流龙马竞相追逐,商贩叫卖,无论是城门还是城内,都是一番繁荣景象。”
“我记得跟你说过,我是前朝遗民,但是我不是皇女,就只是宗室之女,但幸亏身份不显眼,才在家臣的保护下逃出。”
“那时食不果腹,啃着草根,吃着树皮,来到江门路,到达丰县,最终才到旬阳落脚,也算是有了一个安身之所。”
“里长是个好心人,收留了我,家臣返回永康,去寻找我的父母。后来,身为里长儿子的你,担起了身为哥哥的职责,陪伴着我成长。可惜,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
太阳已经跃出了山脉,炫目的阳光挑逗着江阚,惹得他用手遮挡住阳光。
“那要不喊声哥哥?”
他调侃。
她笑。
“才不要,那还怎么做夫妻呢?”
“欧呦,现在瓜娃子长大了,还会撩拨他人心弦了。”
江阚的手指轻抚过曹茗的鼻梢。
“那么,你有没有被我撩拨呢?”
“你猜?”
“嗨,不猜。”
曹茗平躺在巨石上,感受着微风拂过发梢,那是大战前难得的宁静。
江阚也闭上眼睛,悠悠地轻言:
“待到永康城破,我给你回答。”
其实也不非得要回答,两人的心意互相心知肚明。
现在谁也不说话,静静得听风说话,静静得看树叶裁剪阳光,静静得等待石头花开。
等待将士们休整完毕,等待旌旗被风吹得烈烈作响,等待战马一阵阵嘶鸣,等待箭镝的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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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呢,干嘛呢!”
“交代下去的任务为什么完不成?全城的男子不到1000人,你们骗鬼呢?”
“为什么位于城西粮仓里的粮食还没有被运输出来,当城门将士们一个个都是钢铁做的人,不用吃,不用喝?”
“谁是负责粮草辎重的,给我出来!”
狄洛指斥着手底下的官员,怒目圆睁,握紧的拳头一遍遍砸向桌角。
吱啦!
桌角断裂。
不知是狄洛天生神力,还是这桌子豆腐渣,但这声音无疑让在场官员胆战心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句话说不出来。
“怎么,哑巴了?”
“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讨论项羽被困垓下。这明明是孙权斩角起誓,我们固守永康,恰如彼时据守长江。”
此时有人在底下嘀咕:
“那孙仲谋好歹用剑呢,你这用的是拳头。再说我们的人比他们多……”
“谁,谁在说话,给我出来!”
那人被推搡了出来。
狄洛正在怒头上,吩咐底下人:
“拖下去砍了。”
周遭将领得令,行动迅速,顾不得那个人挣扎,将他拖下去,盔甲与地板摩擦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
不一会,狄洛回过神来,知晓自己意气用事,忙下令免除斩刑。
而最后得到的却是一颗血淋淋人头。
狄洛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对他们吼道:
“平时没见你们这么勤快,现在怎么是个良臣勇将了?”
随后,她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大人,大人!”
最先上来扶的是一直在前线奋战充当炮灰的刑徒军将领——顾清颜,然而,刚把狄洛扶起来,就被抽调的地方军将领挤兑了出去,站在一旁不知所措。身为城防军的长官——洛茗,在别人争先恐后的时候,她往最近处坐下,若有所思。
“谄媚之徒,卑劣至极。”
顾清颜耳朵灵敏,听到这句话,不知道该怎么应答,只希望她说得不是自己。
但她抬头,却正对上洛茗赤裸裸鄙夷的眼眸。她忍耐不住,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赔笑拱手作揖,走出帐外。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她心想:
怎么我们刑徒军就天生矮人一等吗?
都是军人,有何不同?
都为国效力,有何不同?
都冲上去照顾狄洛,为何就我被指责?
就因为我们不是正规军?嫡系部队?
顾清颜想不明白。
她伸手招来自己的偏将,吩咐他随便找个军医来看。想了一会,又把他叫回来。
“算了,你去城中找个名医来看病,记得保密,这面子我们丢不起。”
突然,她想起一件事,把已经前脚踏上门槛的偏将又叫了回来。
“记得门诊金记在洛茗身上。”
诶,刑徒刑徒,怎么有钱呢?
风砸在顾清颜的身上,很疼,迫使她转换方向,选了另一条路,前往自己的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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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鼠辈。”
洛茗鄙夷眼神扫过众人。
碰巧,扫到了顾清颜身上。
顾清颜立在一旁,见洛茗看过来,礼貌地作揖,退了出去。
“难道我们就只剩下这一个贤臣了吗?”
“以后我提携着点吧。”
洛茗叹了口气。
“话说她退出去应该是去寻医,他们刑徒军没什么钱,我帮着垫付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