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边请。”
门外是将士拱手作揖,顾清颜站在那盯着他看了一会,叹了口气。
“算了,带路吧。”
跟着他走过错综复杂的走廊,来到一个房间,里面没有杂物,有的只是作战地图,桌上的蜡烛早就没有了它原本的长度。
尽管是白天,但依旧很暗,顾清颜摸索到火折子,把蜡烛点燃。
原先屋子暗,没看清,点燃灯火之后,才发现有个人站在地图前,头也不抬,聚精会神地扫视这大江大河。
“曾经我就在这里办公,定谋略,披红袍。我与南宫梦在这里相识,江阚与我在这里同苦。行事随然,性情随然,领兵随然。”
“自旬阳起兵,打下丰县,攻占江门路,东征西讨,血流千里,铁蹄已经踏破九州五分之一。”
“现在与钟离卿结为同盟军,直捣黄龙,兵锋直指永康城。在城破之后,我打算继续南征,屠戮旧皇族。”
“现在,攻击永康的,主要是我,而钟离卿则前往西边,西拒增援,东断退路。”
“这就是我目前的布局感想。”
那人双手抱胸,身上没有穿护甲,一杆长枪就静静地躺在案台上,凌冽着寒光 。
顾清颜笑了笑,合上火折子。
“我就说呢,坚守了几个月,不见增援,原来是被拦截了。”
“所以,阁下便是曹茗?”
曹茗仍然低着头,手指永康城东门。
“驻守东门的顾清颜,你我可以说是老对手了。来来回回,我好不容易找机会攻入城门,本来心中欣喜,可现在来看,实在蹊跷啊。”
“我抓紧空子进入,可你似有似无地把我军压缩进这条街——金民街。当时没发现,现在看来还真是惊险。”
曹茗手指地图上的一条街道,顾清颜自嘲似的笑笑,把玩着手上的火折子。
“是啊,原本我是想诱敌深入,打一个瓮中捉鳖,但是被洛茗带人把你给挡了出去。”
顾清颜欺身上案,把火折子狠狠暗在桌子上,放出声响。她俯下身子,低下头,注视着曹茗冷淡的双瞳。
“可惜,无谋之人者众,没能把你杀死。要是当日……”
顾清颜摇了摇头,起身,全身似乎无力,倚靠在墙壁上。
“现在再说这个有什么用呢?事已至此,我计不成,乃天命也。”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认命似的闭上双眼,顾清颜把火折子随手一扔,火折子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最终停在了曹茗脚边。
曹茗终于从地图上挪开视线,捡起火折子,看着上面被火焰熏黑的外壳,一条条纹理清晰可见。
“那你的兵呢,刑徒,俘虏,偏将,他们可是跟着你出来的,你这么死了,那他们怎么办?”
“你说,你死了,狄洛肯定会再派一员将领来统领那群刑徒。你说,是谁呢?无论是谁,他们都是贵族出身,你猜猜看,他们会对那群刑徒干什么呢?”
顾清颜睁开眼,瞳孔颤栗着。
“克扣军饷,缺衣少食,病无所医,战死无名,他们会觉得,不过是刑徒而已,换言之也就是奴隶。”
“你也是一员高级将领,你应该也看过其他人对他们的士兵的态度吧,对他们的士兵尚且这样,那么对待那些犯人呢?”
顾清颜不敢往下想,自暴自弃地蹲下身子,堵住耳朵。曹茗慢悠悠地踱步过来,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顾清颜的心跳上。
曹茗也蹲下来,伸出双手,把她掩耳盗铃的手摘下来,死命地按住。
“想想吧,只会过之而不及。你的兄弟,会因为你的离去,失去容身之所,最后呢,委屈求全,把身子交给那群虎豹狼豺;你的姊妹,会因为的不告而别,以泪洗面,并且被人驭使,沦为军奴。”
“啧啧,没有人权的滋味,曾经身为刑徒的你,最了解了不是吗?”
“不,不行,曹大人,求求你,救救他们吧。”
顾清颜有些精神错乱,都开始祈求自己的敌人善良了。
“哦,能救他们的只有你啊。与其回到军中任人欺侮,不如,弃,暗,投,明。”
“想想吧,你是曾经是怎么沦为刑徒的。”
“我,我,我,偷了官家的粮食。那时,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还有弟弟妹妹要养,邻居们的情况也大差不差,前胸贴后背……”
“现在,你还觉得他们可靠吗?与其到他们那边受苦受累,不如到我们这边来,塑造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属于我们穷苦人的世界。”
“来吧,把我们的世界,变成我们所期望的样子。”
曹茗拍了拍顾清颜的肩膀,站起身,伸出手,示意要把她拉起来。
顾清颜蹲在地上,抬头直愣愣地看着江阚的手,怔了一会,伸出手,握住了曹茗的手,顺着她的力量站起身。
“嗯,这样才是好同志嘛。”
“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曹茗带着她走出房间,温和的冬日扫清了身上的寒气,风在此慢慢踱步,欣赏着人间灿烂。
“对了,为什么你身上会有那么重江阚的味道,你对他做什么了?”
在行走途中,曹茗忽然转身,对顾清颜说。
“啊,没,没有啊,就是,额……”
“算了,问你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自己去问他吧。”
曹茗脸上阴沉,加快了脚步。后边的顾清颜赶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