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三千人驻守永康，其余人马赶往彭泽。
隆冬悄然而至，皑皑白雪，冰封千里，满天飘雪，挡住阳光，到处朦朦胧胧，看不清方向，只能凭借几处山峦，对照地图，分析自己的所在。
快马加鞭，轻骑先行，步兵落在后面。
曹茗和江阚骑着马，走在步兵前面。顾清颜带着重骑，在轻骑与步兵之间，南宫梦则混在轻骑队伍里。
曹茗一遍遍翻阅着那封军书，纸的质量不好，墨色在上面晕染开，模糊，但依稀可以辨清字样。
她满满当当写满了整张纸。
天公不作美，雪助纣为虐，淋湿了纸面，字愈发难以辨认。
尽管如此，她依旧能从纸里面感悟出，其中蕴含的情感。
除却最前面的情况陈述，这与其谁是一封军书，更像是遗笔。
绝望中参杂期盼，决绝中饱含柔情。
对全军将士的勉励，对事业未尽的无奈，对回天乏力的懊悔，对起义成功，还世间太平的祈愿。
甚至，还有对曹茗顺风顺水的羡慕，对南宫梦帅才不足的担忧，却只字未提江阚。
或许，是为了让自己在最后一搏前，放下自己活下去的执念。
或许，是为了一但有望生还，有什么话想亲自说。
或许，是为了让江阚遗忘她。
或许，她只是单纯忘了。
谁知道呢？唯一知道答案的人现在生死未卜，不知去向。
无论如何，整篇文章写得洋洋洒洒，而钟离卿写得越是洒脱，曹茗越是心中忐忑。
曹茗口中喃喃：
“不会，她不会真的与阵地共存亡了吧。我当初明明吩咐她，最重要的是保证自己的有生力量，实在挡不住可以撤啊，可以阻击的地方又很多啊……”
“实在不行边打边退也行啊……为什呢要这么傻……”
钟离卿是实打实的农人，从小边读书，边干农活，而她组织的队伍，也基本上全是农民。
当初会盟的时候，她说：
“咦惹，谈什么利益啊，远大目标，建功立业，我根本不关心这个。只要你们是为了我们每个人都能有几亩薄田可以耕种，铲除贪官污吏，而起义的，那我们就是盟友。”
“咳咳，我手底下有人说，要你们的队伍跟我混在一起，共同领导。要我说，这不是扯淡嘛？好好两只队伍，一个打东，一个打西，这不正好吗？搞那么烦干哈？今后我们就以兄弟姊妹相称了，看闲杂人等好怎么说。”
“我年纪最长，我是大姐；曹茗第二，为二姐；江阚最小，是小弟。”
“来共饮此杯！”
对方那豪爽，率性的样子，江阚，曹茗拿小盏，钟离卿拿着大碗喝酒的样子，如今一股脑地涌现出来。
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认识了这么多人，若要论率真直爽的，钟离卿可以排第一。
能交心的人，除了江阚，也就只有她了。
“我好怕，她就……”
曹茗用力过猛，手指捏的过劲，这张纸折叠起来。
“啊，不好，把她的东西弄皱了，得赶紧弄平不是吗？不，等之后让她多写几张就好了。”
她手忙脚乱，把纸抹平，有几滴水落在纸上，不知是雪花融化，还是某个人的眼泪。
江阚摇动缰绳，靠近曹茗，握住曹茗轻微颤动的手。
他没有张口安慰，并非是他说不出安慰的话，而是他内心的苦痛，让他张不开嘴。
他也为此而忧虑，恐惧着。
曹茗收起那封信，用另一只手搭在江阚握她的手上。
两个心里受伤的人，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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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泽，原钟离卿大本营，现在已经变成一片残垣断壁。
几个人被绑在一起，嘴巴被堵住，只能支支吾吾，用蹬腿来抗议对方的靠近。
“幸好，你们没有跟着钟离卿送死。放心，我不会要你们命的。相反，你们的吃食都不愁，只是自由，穿衣受限而已。”
“我要你们向来这里救你们的人穿个话。”
“你们的老朋友——梦芸，在三十里外的稻香镇，设宴款待。你们两个人来哦，不然的话，你们就别想再见到，那个她了。”
梦芸吩咐完，起身离开，只留下几个单衣的人，在风雪中煎熬。
走远了，她对身边人说：
“去镇子里提几个犯人，让他们每天给这几个人送饭。劫人的时候曹茗肯定会把看守杀掉，那几个犯人都是要死的人了，不差这几日。”
“我们的人可不能有损失。”
风雪掩盖了梦芸一行人的脚印，只剩下呼呼的北风——或许不只有风——在绝望地嚎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