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阳光毒辣，杜明诀与云沐间仅隔着两件濡湿薄衣，脚步声正迅速接近，他们的肉体与精神都紧张起来。
杜明诀感受到对方升高的体温，以及脸上濒临崩溃的笑容，心中某道墙壁轰然破碎，轻声说：
“沐沐，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以前我因身份而无法表达对你的感情，你在我心里的份量无比之重。”
他的脑中一瞬间涌出的全是云沐的画面，小时候的活泼爱动，青春期的任性可爱，从小到大云沐从未在杜明诀的身边缺席过。
这一刻的他仿佛分裂成了两人：高高在上的杜家少爷；以及深藏于内心渴望自由的杜明诀。争执之下，杜家少爷首次落败。
他不忍心看到云沐这幅楚楚可怜的逞强模样，不由得敞开心扉，说出心里话。
“好，好了！虽然我还是不能接受！但今天就放过您吧。”云沐嘴硬道，狂跳的心脏已经出卖了她。
就算杜明诀再迟钝，也察觉到了几分她的真心。
“躲到我身后，我来跟老师解释。”
杜明诀牵起云沐的小手将她拉起，护在身后，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老师赶来，表情严肃地打量着杜明诀，问道：“怎么回事？刚才我好像听到炮弹的声音。男生，你没有欺负女生吧。”。
“十分抱歉，老师。是我击球用力过猛，不小心把她击倒在地。一切责任由我承担，可以让我把她送到医务室吗？”杜明诀低头道歉。
老师看到他身后的云沐探出脑袋微微点头，便露出笑容：“好！男人就该负起责任！你们打得很棒，这节课就不用回来上了！”
“谢谢老师。”
杜明诀道谢后，老师点头离去。
云沐俏皮地轻哼一声，上前抱住杜明诀的胳膊说道：
“哼~要是被老师看到内衣，我会忍不住抠掉他的眼睛。”
“云沐，你要多注意下男女间的距离。快点整理好衣物，我不偷看。”
杜明诀催促着，手臂上压迫而来的柔软触感让他有些害羞。
“啊！你怎么又变回去了，那群学生里不会有杜家的人在监视吧？要是老东家又抓我回去臭骂，我肯定会抓花他的脸！”
“你多虑了。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请你不要过分伸张。能这样与你接触，也是因为我脱离了杜家。”
“切...”云沐不服气地撅起嘴。
两人走向体育场后面的无人角落，并肩坐在树荫里的路缘石上。
偶尔吹来的风逐渐吹干两人身上的汗水，云沐的衣服不再透明，可惜的是这样就无法直接判断出她胸部的存在了。
想到这，杜明诀连忙摇头赶走邪念，想着：都怪变态白辰教的“白式识女法”。
云沐和云荷虽为姐妹，但在身体方面完全相反：云沐长得娇小，没什么料，不过颜值和身材比例却很完美。最独特的是那双翠绿的眼眸，明显继承自她的父亲。
“反正我是被从杜家赶出来的‘放**仆’...还被禁止和你接触，名声早就臭了。”云沐破罐子破摔地抱怨着。
“那件事只有杜家内部知道。对外只是宣称你不慎弄丢了杜家钱财。”
“管他呢！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能见你，差点就不想活了。上次见到你，我以为就是长得像，没想到真的是你，好耶~”
云沐心情好时会扭动身子，向前伸直所有手指，散发出活泼可爱的气质。可紧接着她却嘟起嘴问道：
“话说，我那大胸无脑姐姐也和你在一起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
久违地见到她，杜明诀忍不住观察起她的小表情，问完才发现自己被套话了。这样岂不是直接告诉了她，自己在和云沐同居吗？
“不告诉你~”
“难怪最近老是感觉有人在跟踪我。”
“嗯？是谁呢？”
打算反过来套话的杜明诀没能得逞，无奈道：
“如果世界上没有阴谋诡计，世人就离乌托邦不远了。”
“不一定哦~诚实是世上最伤人的武器，难怪明诀哥哥吝啬到要碰着少女的性感带才肯亮剑。”
“我们能和平相处吗？”
“这个嘛，不行——！以前那些大小姐对你做了些什么？刚才我和哥哥的距离这么近，看来还是不能让你慌张。唉，连那个笨姐姐都比我要更近一步。”
云沐戳着自己贫瘠的胸脯，眸里带有遗憾的神色。
“我不是说距离上的和平！你说的话尺度太大，进攻性太强，不像是你。这种说话方式到底...”
“哥哥没资格问我这个。我不是杜家的女仆，是自由的个人。接近你的是我个人，选择哪种说话方式、相遇方式或者相处距离，都和你无关。”
“我...”
“逃出来的哥哥，在用什么样的身份和我相处呢？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
“……”
杜明诀无话可说，云沐已经被赶出杜家，自己没权利对云沐指指点点，云沐想怎样都是她的自由。
而如今他还不能完全放下少爷身份，融入普通生活，比云沐落后很多。
在这方面，云沐的经验更加丰富，以后有机会还是要多向云沐学习。她比白辰要靠谱多了。
不过，现在他与云沐之间隔着几个月的空白期，就算开口请教，想必云沐也不会老实回答。而且他心中还藏着对云沐的亏欠，更是争取不到任何的优势。
“我走咯！我们同校，我还可以来找你玩，太好了呢~”云沐起身要走。
“沐沐。”杜明诀试图叫住她，可没能成功。
看着她蹦跳消失在路上的背影，杜明诀低下头。
不管是白辰，还是夏初苓，就连云沐也是，为什么自己与她们距离会这么远。原以为融入正常人的生活非常简单，他才选择逃出杜家，没想到如此困难。
“无论与任何人接触，距离有多近，都要保证一定程度的自我。身居高位者，万不可卑躬屈膝，即便周旋于众人间，始终抱有自我的浪漫。”
杜云起反复告诫的话语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这是他曾身为杜家少爷独有的浪漫：一旦展露内心就会陷入弱势，所以将自我封闭，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杜家正是遵循这一原则，才能守住代代繁荣。
“我到底该怎么和大家相处才行？”为了体验普通人的生活，他正努力烦恼着。
* * * * *
下午，人工湖边的凉亭里，杜明诀取出手机，看到倚在栏杆上的夏初苓一脸不情愿。
“原来你不是没钱买手机。”她冷冷说道。
“这是白辰送给我的，他卖掉原本要送你的钻戒，才换到这部手机。”
“丢掉比较好，谁知道会不会装了**。”她的语气稍有缓和。
杜明诀戳着手机屏幕，跟着邓筱的引导发布通知，筹集班费。
“这是白辰对我的心意。”
“哇！你这么珍惜这破手机，不如嫁给他算了，皆大欢喜。他用一部便宜手机就能利用你，你人还怪好的。”
夕阳西下时的秋风稍显柔和，吹动夏初苓的格裙裙摆，蒙着黑丝的紧致大腿若隐若现。
“帮助他的理由里，有一部分非我本意。”杜明诀轻声坦白。
“能看得出来，你和他的气质都不一样，感觉你是被牵着鼻子走，被迫和他狼狈为奸...你看我干嘛？”
杜明诀突然盯着夏初苓的俏脸，直到她别过脸去。今天的她说话意外地温柔。
云荷和云沐早就和杜明诀相识，自然能看出他的烦恼。但夏初苓算是半个陌生人，居然也能做到，杜明诀差点都要流眼泪了，问：
“你能看出来吗？”
“能啊，白辰为了自己什么都做得出来。但你，还算是个好人...有人发班费过来不？我要登记。”
“呃，有两个。”杜明诀回道，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脸上正挂着自然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