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诀明白,夏初苓捡起布团的举动,意味着收下云沐所交还的东西,有原谅云沐的意思。
但他仍心有余悸,小心翼翼地问:
“夏小姐,我们的工作结束后,你还打算举报吗?”
“看你表现,不过你们兄妹俩的感情真好,普通的哪会贴得这么紧?”夏初苓叠起布团塞进裙兜,视线有些扎眼。
“只是远房妹妹。”
“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现在还剩几个人没交班费,再催催吧。无关者可以离场了!”
他不知道夏初苓为什么会急,情感视频里没提过这类情况。谨慎起见,他轻轻拉走云沐,小声叫她回去上课。
云沐听话地转身,临走前还回头看了夏初苓一眼,匆匆跑远的样子有些狼狈。
看着她的背影,杜明诀打算下次好好安抚她,拿出手机打开班级群说道:
“我会认真工作的,剩下几个人就交给我来催。”
“这边也统计完了,没交的还有李熙、周……”
夏初苓说着,拿出一本很小的本子和红笔,一个个点着纸上的名字。杜明诀按照她报的名字逐个私聊,推进工作。
快半小时后,还没交班费的只剩下寥寥几人,之后只要等待他们的回复就行。
“我把学号和名字一个个抄在本子上,交过的就划掉,这种记法可以吗?因为这样和你的习惯一样,也方便你配合我。”
夏初苓边说边在杜明诀旁边坐下,俯下身子,距离恰好够让他看到本子。
上面每行有两个学号和对应人名,交过班费的人,名字都用很明显的红色“×”去。
“不用刻意配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喜欢的方式。不过,这样看上去很渗人,像...暗杀名单?”杜明诀强忍着不笑出声,打趣道。
“才不是!!以后我打勾行了吧!”
夏初苓又立马把本子收回去,连身子都挪远了些。杜明诀有些后悔开玩笑,连忙开口肯定:
“多谢配合,对我来说清晰了很多。”
“没什么。群里你也发消息了吧,亏你能用那么严肃的说法催他们交钱,正经到像是老师发出来。连邓老师都发了大拇指夸你。这些都是你爸妈教的吗?”
“算是,老爹...我爸从小对我就很严格。”
回忆起杜云起那张时刻板着的脸,杜明诀有些不寒而栗,连表情都变得僵硬。夏初苓见状伸展着黑丝长腿,慢慢说道:
“穷人家的家教都很严,我是女孩子所以还好,家里人一直都劝我要坚强一点。”
“别看我现在爱用手机,我小时候都是在家门口的泥地里记东西的,谁对我不好,欺负我,就把名字记下来。结果没几天,整片泥地就记满了。”
“你有长期记录的习惯,却不懂记录的方法,想必是没把他们当做报复对象?不过是想发泄一下。”
“好厉害,这你都能看出来!?是啊,我家很穷,每次我跟爸妈告状,他们都劝我要坚强点。我才想把他们的名字都写出来,单纯就是想发泄!”
“原来如此,写完再画上大大的叉,用来泄愤很有效果。”
“我哪会这么粗鲁!当时我还没有这样。每次都是白辰把泥地里的名字踩平的,他连我发泄的权利都要剥夺,从小就不是个好人。是小时候的我误会了他的行为,上了他的道...”
夏初苓不知为何放缓语速,用力拍着裙子,说道:“话说你有兄弟姐妹吗?”
杜明诀虽然好奇之后的发展,发现她脸色一沉,便接下她的话题。
“有一个弟弟,从小与我一同长大。不过...在高中毕业出去玩的那天,因意外去世。”
“这...你肯定很难过,家人突然去世,连让我们反应的时间都没留...”
夏初苓的眼中闪过一瞬的悲伤,“算了,不说这些!你那个远房妹妹很依赖你,长得也可爱,以后你在学校也不会孤独。”
“我很庆幸她跟我考进同一所大学。她个性奇怪,我也很头疼。”
“啊?看上去很乖巧,但真的做了那样的事,人不可貌相。”
“我也没想到她的变化会这么大,几个月的时间就像变了个人。”
“那之前她身上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大事?肯定是这样,如果是和重要的人有关的大事,就是会让人变掉的,像是没了魂,要重新去找个新魂一样。难不成和你一样是因为弟弟...对不起...”
杜明诀有些意外,夏初苓的说法就像是亲身体验过一样。回想起那天她与白辰对峙时的场面,线索逐渐相连。
白辰说过夏初苓的爸妈是突然去世的,一定是因为意外,而这件事对她来说肯定是大事,她的转变也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如果那时白辰能站在她那边,安慰她的话——
杜明诀想象不到那样的场面,白辰嘴里很难说出安慰人的话。即便如此,白辰对她的感情就是假的吗?
杜明诀不得而知,不过多少理解了她不断拒绝白辰的理由。对一个人彻底失望,甚至是讨厌,有时只需要简单的一个行为。
“我猜不是。生死,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即便如此,我仍然怀念弟弟,也因这份怀念才打算改变自己,这也算是我对他的尊重。至于妹妹,目前我也只能尽量关照着她。”
“没想到你还挺有爱的。能把死说得这么浪漫的,也就只有你了,虽然我听不太懂。”夏初苓一笑,轻声说着,“谢谢你,能体谅我。”
“我只是擅自感慨。”
“我怎么感觉你不像穷人?光气质就和我不一样,这么坐在你旁边我都有点不自在了!”
夏初苓起身,来到亭子中央伸着懒腰,腰间挂着的黄色半透明小饰品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没有,我只是喜欢看书。”
杜明诀尴尬一笑,擦去脖子上的冷汗,心想这女人有时还真敏锐,以后要多多注意言行举止。
之后夏初苓没有再主动说话,两人又开始处理工作,将无法交费的同学整理出来,汇报给邓筱,本子上的名字接连被打上“√”。
快到傍晚,两人的工作终于结束,夏初苓却没有马上离开,扭扭捏捏地偷看着杜明诀。
“不用在意我,我还想看一会儿湖边美景。”杜明诀对她笑了笑,欣赏着夕阳在湖面上橙黄的倒影。
“不是...”夏初苓支支吾吾地说,“其实,还有一个人没交班费。”
“嗯?是我的疏忽吗?”
“负责记录的人是我,所以...没交的人就是我。因为一些理由,我不能跟老师说,也不能被其他同学知道。所以...”
杜明诀扭头看她,她双腿紧闭微微蹲下,双手在胸前十指交叉着,满脸窘迫。
依照邓筱修改后的标准,班费也不过一人100。杜明诀随手就交了,找各种理由不交的几个学生,在与邓筱单独谈话后也都交了。
而夏初苓连100块都拿不出来,杜明诀很是意外,她是真的没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