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诀坐在街边的树荫下，这是副街的尽头，没有多少行人。
太阳西斜，飘落的树叶不时落在身边，提醒着时间已经不多。
夏初苓就坐在他身边，数着剩下的海报，一边观察起他的表情，问道：
“现在大部分人应该都在吃晚饭，街上人会少点。你好点了吗？”
“嗯，幸亏有你。要是一个人，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做不了就不做了呀！傻，工作多的是。”
夏初苓起身，裙摆擦过杜明诀的脸颊。
他没想到刚才夏初苓离自己这么近，距离拉远后，心里还有些寂寞。
“快起来！还有几十张，我跟你一起发吧，肯定能发完。”夏初苓叉着腰说，自信满满。
“抱歉，是我太不适应人群了。”
“我刚开始也就比你好一点。毕竟我以前受欺负惯了，被陌生人拒绝而已，算不上什么！”
杜明诀跟着起身，接过部分海报时，发现夏初苓得意的笑容后藏着些许苦涩。
“我现在才知道，也许被人拒绝才是常态。”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傻傻的什么事情都会去听，去做...不知道是热心还是不懂拒绝。所以才更会被别人伤害，不是每个人都懂感恩的，你最好不要对任何人产生期待。”
“施恩而不图回报吗？我懂了，不过对熟人抱有期待是不可避免的，我不想怀疑自己的眼光。”
“就因为是熟人，对方不仅没有满足期待，反而上来踩一脚的时候，受伤才会更深啊...再说你把别人当熟人，别人把你当什么还不知道呢！走啦！”
夏初苓边说边强行拉着杜明诀返回主街，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在她的眼里，我是怎么样的呢？
大概还不算是熟人，也许在她眼里任何人都无法成为熟人，会主动拒绝任何能够发展下去的关系吧。
杜明诀想着，不禁有些心寒。
主街上的人少了一些，夏初苓负责上去搭讪，而杜明诀则将海报递出去。
“帅哥，打扰一下！”
“美女，能帮个忙吗？这是最后几张了！”
她娴熟地扯着嗓门将陌生人留下，用各种说法让对方接过海报，哪怕面对白眼也不退缩。
与其说她无情，不如说她根本不在意对方会产生什么情绪。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将其他所有人都当成是人偶。
可上次她撞坏展示台的时候，又为什么会露出那种胆怯又软弱的样子呢？女人果然很复杂...
杜明诀把最后一张海报递出时，仍然悄悄观察着在灯光下闪耀的她的脸蛋。
如此漂亮，但又难以接近。
……
晚饭时间已过，两人回到小区的菜市场结工资。
一楼已经关门，只能踏上后门阴暗的楼梯。
推开铁门，只见老板在中央设置好一桌饭菜。
已经有几个同样来打工的人坐在桌边大吃起来，看上去都是二十多岁。
“欢迎啊，工作辛苦。快来吃饭吧！吃完再走也不迟。”
老板和十几个工作人员堆着笑，引导两人坐上餐桌。
桌上肉类鱼虾蔬菜一应俱全，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对刚忙完的人来说很难拒绝。
杜明诀直接开吃，夏初苓则观察着周围。
灯光昏暗，货架摆得歪七歪八，最远处几间疑似是仓库的门敞开着，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老板真是好人。吃吧，别饿着肚子。”杜明诀的声音十分温柔。
“我还没遇到过这么好的老板...真是沾了你的新手运。”夏初苓也拿起筷子，吃得很少。
不久后，有人吃饱打算领钱离开，便委婉地开口暗示老板：
“谢谢老板，饭菜很好吃。现在很晚了，我想回去。”
老板就这么站在餐桌前盯着众人。
其余十几个工作人员围在桌边一言不发地抱着臂，几乎都是男的，面无表情。
几秒后，老板两手撑着桌面，说道：
“今天辛苦大家了！”
“关于报酬我想和大家商量一下，这顿饭就当做是我对大家的诚意，怎么样？”
夏初苓扯了扯杜明诀的袖子，用眼神示意他，看向刚才进来时走的铁门。
有个工作人员悄悄合上插销，封锁住这个唯一的出入口。
这里长时间放有生鲜蔬菜，环境阴暗潮湿且寒冷，空气里透着股血腥气味。
“杜明诀...这是怎么回事，这样不对劲...”夏初苓的声音像蚊子叫一般，发着抖。
“冷静点，静观其变。”
杜明诀强装镇定，犹豫着将手放上她僵硬的后背，她没有反抗。
“工资不是日结吗？我们干完活，今天就可以拿工资吧！”
有人叫道，可老板只是朝他微微点头，举手让他安静，接着说：
“我知道大家在经济方面都有困难，应该要互相帮助！我不单单可以给你们工资，还可以连着以后一个月的份和所有的提成都一起给你们！”
“真这么好？”杜明诀听到旁边有个人小声惊呼。
杜明诀也想着，如果真是这样，那明天就可以把欠款全部还清，还能剩下不少的钱。
可老板的话还没结束。
“但是！这笔钱要算作是我借给你们的，要打个欠条，毕竟你们还没付出劳动就拿钱！至于今天的工资，就先押着当成保证金，没问题吧。”
说着，老板从桌底的抽屉里抽出一捆钞票拍在桌上，里面估摸着有个万把块。
趁着桌上众人开始交头接耳，工作人员拿出欠条分给每个人，上面清楚写着欠款数额与还款方式。
不过这欠款数额竟比之前说好的工资要高不少。
还款方式是帮忙发放传单，达到每日目标后再计算提成，直到还完欠款后欠条失效。
杜明诀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而夏初苓早就无瑕顾及什么欠条，紧张地缩着身子四处张望起来，再这样下去很可能又会晕倒。
于是杜明诀看向老板，开口质疑：
“老板，提成并不固定，如果达不到，是否就代表着要一直工作下去，直到每日固定的工资达到提成的数额？这和公告上写的不一致，我有理由拒绝。”
老板听后眉头一皱，眼露凶光。
“我好心提前把这些天的工资都结给你们！你们工作不是应该的吗？放心，根据今天的结果算，提成是肯定足够的！签完欠条的人留下身份证，就可以拿钱离开了！”
“还在犹豫的人今晚也可以留下，里面空房间多的是，但老小区信号不好，估计过得就没那么舒服了。”
他脸上的笑容开始扭曲，总算露出了真面目。
工作人员也越围越近，紧张的氛围瞬间在餐桌上传开。
有几个人实在害怕就签了字，拿钱并留下身份证。
可要走时却在铁门附近被工作人员拦下，听不清在说什么。
“杜明诀...我们被坑了，都怪我没想仔细...明知道不会有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
夏初苓嘀咕着，小手攥着杜明诀的手臂，手心满是汗水。
“别怕，用你的方法把他们当做人偶就行。抓紧我，千万不要害怕。”
杜明诀说着悄悄话，感觉到身后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近，抓起笔却没在欠条上签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