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后，杜明诀每次上课都比之前更认真。
与杜云起和解后，他不再有所顾忌，打算好好体验最后这段留在南正大的日子。
南正市的冬季比沪申市更冷，他天天穿着情侣外套，没课时就和夏初苓在一起。
人工湖，小卖部，书店，他们几乎逛遍了学校的每个角落，周末又一起去市中心，整天都黏在一起。
十一月末的班会，邓筱宣布了关于期末考试的事项，这时杜明诀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南正大度过小半年，时间飞逝。
班会结束后，杜明诀总算鼓起勇气，独自跟在邓筱后面来到办公室。
“杜同学，听说小杨能复职有你的大半功劳，干得不错，帮我解压了。”
邓筱坐在工位上整理着文件，有些意外杜明诀会跟过来，随口夸赞一句。
“都是因为有您帮忙提供证据，谢谢。”
“是来道谢的吗？作为班主任，保护自己的学生是义务。对了，你去找下小杨，她都感动到想抱住你了。”
“不止是来道谢的...”
杜明诀找了张椅子坐在她旁边，她短暂地停下动作，接着又忙活起来。
“是出了什么意外，要挪用班费吗？还是对班委工作有什么疑问？”
“都不是...单刀直入吧，我已经和老爸见过面了——”
“唉——”
邓筱叹了一声，单手撑着额头，连表情都松垮下来。
“什么嘛，搭好的舞台就这么垮了，也没人跟我说一声。”
“是我一直没有勇气来找您...”
“杜少，用‘您’来称呼我，我受不起。我是什么可怕的怪物吗？”
“也不是...这半年您作为班主任，给了我很多指导。不如说，有您在我才能享受到这样完整的大学生活，之前的事也帮了我很多。我无比尊敬您。”
杜明诀点头致意。
邓筱没预料到这一幕，有一瞬间，脸上浮现出感动的笑，眼角微微颤抖着。
“这是我第一次接下杜家给的任务，直到现在还有些紧张，能得到您的认可，我就满足了。”
“不过上次的运动会事件，您是怎么拿到照片的？杨芯老师当场就把照片删了吧。”
“傻孩子，让她拍完后当即就把照片传来并删除，不是什么难事。细枝末节的事您就不用多考虑了。”
“那么，又为什么那么晚才把这些照片给我？”
杜明诀语气平缓，没有带有一丝责怪。
邓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苦涩一笑。
“本想做得更自然些的...您与白辰同学决裂后，从云荷带人抓住他，到得知他手上握有证据，收买他，我全程只负责听取汇报。不想云荷没有确认过那份证据...”
“证据的后半段，录到了我们抓住白辰同学的画面。比起向您暴露我们的身份，云荷还是决定销毁它，因此才给您添了麻烦。”
杜明诀摇摇头，回想当时自责到绝望的自己，只觉得有些可笑，打趣道：
“这样听起来，像是只有云荷姐犯了错。”
“不不。”邓筱连连摆手，“连夜劝我把照片给您的，也是她。”
“如果不是她，事件的真相也许永远都不会被揭开，对吧？”
邓筱点头，“我打算借此遏制您与夏同学间的关系发展。是云荷拼命劝说，我才又改变主意。”
“明明最开始撮合我们两个的也是你。甚至不惜申请让我进入女生宿舍楼。”
杜明诀十分不解。
邓筱到底是开放，还是保守呢？她与其他人不太一样，从她的表情及话语里，杜明诀看不透一点她的心思。
只见她理完资料，转动办公椅正对着杜明诀，轻声问道：
“我听说，您过去对无数千金小姐们的主动献媚无动于衷？”
“算是...”
“因此我对您与夏同学的接触充满好奇。开学第一天，您就主动找她说话，并揭穿她的谎言，对我来说是一大震撼。”
“那时是我一时兴起，对她没有特别的感情。”
“哼？别看我比你们都大几岁，内心涌动的好奇可不比你们少。要是让你们继续相处下去会冒出怎样的火花？隐瞒身份的大家少爷，与出身平凡乡镇的穷苦少女接触，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邓筱不停说着，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灿烂，眼里甚至闪出期待的光芒。
她冒着被杜家责怪，故意撮合自己和夏初苓，竟然都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吗？
这和她略显成熟的面貌完全不符。
杜明诀目瞪口呆，连敬语都省了。
“接下来的发展...符合你的猜想吗？”
“哈哈，大概符合。看到你们甜甜蜜蜜在一起的场面，我都忍不住要为你们喊加油了。深夜闯入女生宿舍，悄悄在床位上卿卿我我...有谁能忍住不上去推一把呢？”
“你都知道啊...”杜明诀捂着发烫的脸颊。
“本来就应该这样！这才是青春，才算得上是大学生活！况且，您可是杜家少爷，有权利享受这样的生活！我反而觉得您太过保守，既然出逃在外，就该舍弃那些限制，肆意和女孩子们亲密相处，这才是享受！完美的大学生活体验！”
“可惜云荷老是找我抱怨，叫我减少您与异性的接触。她借着杜家的那些规矩，都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安抚她丑恶的嫉妒心！”
杜明诀听着她的长篇大论，一直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云荷姐不是这样的人。她与我朝夕相处，请不要诬陷她。”
“对不起，我的说辞也许略带夸张，但女人最了解女人，这点您最好记住。”
“我知道...”
云荷会嫉妒同性？杜明诀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发自内心地认为，云荷慵懒又迟钝，但有着比亲姐姐更强的治愈力，不会有其他坏心思。
所以对于邓筱的说法，他的赞同只是敷衍，没有往心里去。
“谢谢。”杜明诀转移话题。
“之后你改变主意，不愿给出证据的理由，是好奇心被满足，恢复了理性吗？”
“不，好奇心是永远无法被满足的...就像追剧看书那样，总是期盼着主角的故事能无限继续下去。不过，您越是接近真相，与夏同学分离的日子也会越近，我不能坐视悲剧发生，打算让你们及时止损...”
“……”杜明诀不置可否。
“正如您对云荷的信任那样。云荷对您的担心也出乎我的意料，那晚她来找我的时候，我们的立场首次颠倒。她劝我给出照片时，我还以为她在开玩笑。最后还是被说动了——”
听到幕后发生的这些事，杜明诀感慨万千。
个人的视野如此狭窄，光是应对不断袭来的阻挠都要费尽心思，掌控自己的人生更是难上加难。
这种情况下，在自己触及不到的地方，全心全意为自己考虑并付诸行动的人才格外珍贵。
有他们的存在，自己才能走到现在这一步。
“谢谢您，邓老师。”
“从某种角度上讲，是我促使了您与父亲的会面。即便这样您还要谢我吗？”
“如果没有您，我大概不会和夏初苓相恋，也就不会有与她的那些珍贵回忆。光是这样就够我感谢无数次了。”
“杜少，您成长了呢。很荣幸能与您一起度过的这段日子，在最后的时间，好好度过吧！”
邓筱红着眼，拍了拍杜明诀的肩，勉强露出笑容。
直到杜明诀走后，她才趴在桌上，拼命整理着情绪。既有对杜明诀成长的欢喜，也有对即将发生的悲剧而产生的悲伤。
杜明诀走出办公室，夏初苓仍站在寒风吹拂的走廊上，银白的月光覆在她的金发上，像是夜晚的精灵。
“在等我？”杜明诀不知为何，眼眶有些湿润。
“等你把我送回宿舍啊！我不想一个人走夜路。”
“好啊，走吧。”
夏初苓边说边玩着手指，杜明诀知道她的意思，牵起她的手藏进自己的上衣口袋。
看到她脸上浮现的笑容，杜明诀不停眨眼，挤掉眼角的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