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街头，一家不起眼的烤肉店内，电烤炉之上升腾起团团白烟。
“干杯！”
声音穿过烟，传到互相的耳朵里。
邵闻元端着玻璃杯，隔着烟雾与柳晓余碰杯，依稀能看到她僵硬的笑脸。
直率的大眼里水波荡漾，蕴含着说不清的情感。
入职第14天，两人一同通过考核，下周起会正式开始实习。
今晚下班时，柳晓余紧张兮兮地凑到邵闻元身边，邀请他吃饭庆祝。
“我不是知恩不报的人...多亏有你，才能这么顺利。”柳晓余这么说道。
不过，当邵闻元真的与她独处时，她又完全放不开，把点的五花肉一股脑倒上烤炉，弄得烟雾腾腾。
能做到这样，她也足够努力了。
邵闻元想着，夹起烤熟的肉片放在她的碗里。
“谢谢...”她轻声道谢。
“主管说过，表现好这个月月底就能转正。一起加油吧。”
“嗯，有问题我会问你的！”
她似乎下定决心，积极地把肉片塞进嘴里，又从炉子上夹起几片。
“如果我是女性，相处起来会更轻松吗？”邵闻元问。
“嗯，但那个人要是像主管那样的，还是你更好。我，从来没约过男的出来吃饭。”
“这么说，你是把我当成女性了吗？”
“怎么会！我的眼睛又没有问题，而且我的身体比眼睛要敏感多了，有男的靠近过来，就会不受控制地躲开。”
柳晓余边说边摇晃身子，烟那头飞扬着她的栗色头发。
——如果她能完全放开，应该是个挺活泼的女孩子吧，真想见识一下。
邵闻元想着，微笑着说道：
“我第一次觉得，当个女性也不错。”
“没用的，你逃不过我身上的雷达。你这样也不错...不然，你把手伸过来试试看？”
“然后呢？”
邵闻元伸出手，手掌穿过热腾腾的烟雾。
只见她搓着自己的手背，犹豫着，慢慢把手抬起，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抓住邵闻元的中指。
指腹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
“只要对象是你，这种程度...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多谢肯定。”
邵闻元说完，反手抓住她的食指，作起恶作剧。
“哇哇啊！”她怪叫着抽回手，猛地靠在椅背上，能看到她眼角溜出的小小泪珠。
“对不起，是我得寸进尺了。”
邵闻元收回手，开始自责。
自己的性格似乎在不自觉中变得有些爱欺负人，也许是受到云沐的影响？
他想到这，又觉得有些悲伤。
“没事，是我反应太大，吓到你了。你也不说一声，让我做点心理准备...”
柳晓余怪罪着，闪烁的目光却不是那么有说服力。
“下次我会注意的。”
“还有下次啊！”
“呃...接下来要准备转正，一起加油吧。”
“那个主管，现在降职成普通员工了，应该不会再用什么手段吧？还有，你刚刚是不是说过类似的话？”
“有吗？呃，关于杨主管，就算她不是主管，也会负责指导我们转正吧...具体我也不清楚。”
“最好不要是她！”
“我也有同感，她别再来了。”
邵闻元点头，他是不想再看到杨梦那张苦瓜脸了。
“哈哈哈——”
获得认同的柳晓余笑出声来。
不知不觉，两人间的气氛变得和谐，最开始的那股隔阂仿佛不存在一样。
……
这天晚上，邵闻元回家时就看到魏幽梓呆站在卧室门口。
他已经提前说过，今晚不在家吃饭，魏幽梓也同意了。
可她看上去还是不怎么开心。
“怎么了？”邵闻元问。
“今天提前上课，是时候进行突击测验了。”
“啊？”
“以口头问答的形式，说错一题就罚抄十遍！”
魏幽梓撩起刘海，眼里仿佛冒着火焰。
“这可以算是体罚了吧。”
“别啰嗦，快点进去。”
邵闻元只好灰溜溜地打开房门，乖巧地坐在椅子上。
他意识到，今晚是不得安宁了。
* * * * *
开始实习的第一天，杨梦一早就分配了任务，是简单的模拟项目，按时提交即可。
这些事对于历经磨难的邵闻元和柳晓余来说，算特别轻松了。
下午，离下班还有两三个小时的时候，邵闻元就完成并提交了上去。
没过多久，杨梦发来消息叫他过去。
他紧张地走向第一排，来到杨梦旁边，迎来众多同事的视线。
“主管，是有什么问题吗？”
“别叫主管，可以直接称呼名字。文案有些地方需要修改，我当面跟你说。”
“好，谢了，杨...杨姐。”
邵闻元的语气有些尴尬，但杨梦完全不在意，指着屏幕上的文字开始讲解。
第一次写的文案，有着诸多问题，邵闻元一个个记下。
同时，他敏锐的感官意识到，仍有一道视线正盯着自己，从刚才一直盯到现在，似乎还带着些不满。
邵闻元百思不解，他基本没有和其他人接触，应该不会被谁盯上。
杨梦讲完后，他点头离开，趁机看向那道视线投来的方向，可对方躲避及时，没有暴露。
视线大概是从前几排工位的末尾投来的，那里坐着几名认真工作的男同事。
邵闻元作罢，回到工位。
接着，柳晓余也接到消息，战战兢兢地往杨梦那里走去。
路上也吸引了好多同事的注意。
邵闻元一边修改文案，一边留意起那些视线。
过了几分钟，就在他刚才看向的位置，有个瘦瘦的男同事一直盯着柳晓余看。
他戴着方框眼镜，刘海很长，侧脸看上去有些内凹，不算丑，但也不帅。
邵闻元可以确定，过去与他毫无交集，甚至都没说过一句话。
可能他只是好奇心特别旺盛，对新人很感兴趣吧。
想着，邵闻元就开始专心改文。
一直到下班前，他有几次因文案问题去找杨梦，无一例外地都被那个男人紧紧盯着。
就算是好奇，这样也太过火了。
下班后，邵闻元离开工位，身边的柳晓余刚打算去洗水壶，见状直接往包里一塞，追了上来。
邵闻元走在工位间的过道，这时却没有察觉到那道视线。
“等等啊，你走得这么急干嘛。”柳晓余在身后抱怨着。
“我晚上还有事。”
“就不能等等我...”
“对不起，下次我会等你的。”
邵闻元扭头一笑，看到她低着脑袋，自闭的样子，决定以后每次下班都等她一起走。
两人一起来到楼下，柳晓余似乎有话要说，没有马上走远。
“怎么了？”邵闻元停下脚步。
“你注意到了吗？有个人一直在看我...”
“你也发现了？”
“嗯，肯定是个男的。我对这种事特别敏感。要怎么办？”
“只是看着，应该没什么事。”
“嗯...那明天见。”
两人挥手道别，柳晓余径直走向公交车站。
自从那次带她去车站等车后，她就习惯坐公交车回去了。
——那么，我也走吧。
邵闻元迈出脚步，突然发现有对眼熟的男女走出写字楼，拐到街上。
女的是杨梦，而那个男人，正是之前一直看着自己的那个人。
——她们一直都走得很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