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闻元一直觉得杨梦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不太会在办公场合说起私事。
像这样暴起瞪着某个人的场面，会让众人惊讶也不意外。
肖付被吼过后，双手垂下发着愣。似乎正受到很大的打击。
杨梦深呼吸几口气，冷静下来看向邵柳两人说道：
“邵闻元，柳晓余，我会申请让你们转正的，对不起。”
“我不同意。我肯定不会同意的！我倒要看看领导更重视谁！”
没想到肖付竟猛拍桌子，又激动地叫着。
杨梦看着他，面不改色。
“肖付，你还没察觉到吗？你奈何不了他们，邵闻元会不会因此离职？你再好好想想。”
“他屡次冒犯上司，就该罚...我不会同意的。”
“好，我会把实情上报给领导。”
听完两人的对话，同事们面面相觑，接着又看向邵闻元。
邵闻元已经收拾起地上的纸片，往垃圾桶一丢，默默走向工位。
“邵...”柳晓余想向他搭话，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不久后，杨梦离开工位，直到下班都没回来。
这场冲突没有扰乱部门的运作，大家很快又投入工作，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下班后，邵闻元等着柳晓余一起下楼，柳晓余垂着肩，状态不太好。
“不出意外，明天就会有转正通知。”邵闻元开口想要鼓励她。
“嗯，多亏你，连那个杨主管都让步了。她是觉得肖付做的事对自己不好吧。”
“于公于私，都不利于她。我就是打算逼她出面，才那么说的。”
“冒着被开除的危险？”
柳晓余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攥着挎包的包带。
“如果我不站出来，肖付一定会更进一步欺压过来，我实在忍不住。”
“胆子真大...和我不一样。”她低下头。
“追求独立的你，也很有勇气。”
“不是！！我哪有什么勇气，你撕掉考核表的时候，我又担心又害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想要阻止你，但是我做不到！只能呆在那里，一直到结束。”
她用力拽着包带，耸起双肩，单薄的身子挺得笔直，眼泪不断滴落在地。
邵闻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以为她会像入职时那样感谢自己，可现实完全不同。
——担心我，又想阻止我？她很害怕我会被开除，害怕到现在会伤心自责的程度。
“我不会被开除的。”邵闻元小声说。
“为什么啊！！你到底有什么底气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和我一样，都是新人...”
“就是...不会的。”
邵闻元很确信这一点，但又不能把实情都告诉她，矛盾的内心挣扎着，想伸手拍拍她的背，手就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这是第二次，第三次会怎么样？危险是会堆起来的，每次看上去没事，其实危险都偷偷在看不到的地方堆着呢，然后就会趁着某一次，全爆发出来...”
“我下次会小心的...”邵闻元没有再坚持自己的说法，放松口吻。
“嗯，和你想要我陪你一样，我也要你陪着我。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柳晓余抬起头，伸手戳向邵闻元的胸口。
邵闻元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的表情，池塘般的眼里布满波纹，眼角挂着大大的泪珠，微挺的鼻梁抽动着，下唇包裹起上唇，稍稍嘟起。
他深深感受到，自己正在被珍惜着。
“不会这样了，我会用更稳妥的办法。”
“那不还是要冒险！算了，我再要求你，就像在无理取闹了，我不是那样的人。”
柳晓余抹掉眼泪，像没哭过一样，道别后朝着公交站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邵闻元将心里的后悔与不舍藏起来，坐上不远处来接自己的车子。
……
第二天，转正通知果然下来了，邵和柳都成功转正，成为正式员工。
看着部门群里那一句句的“恭喜”，两人都松了口气，朝对方一笑。
同时，通知之后还有一段关于运营部主管安排的公告。
“罢免肖付‘运营部主管助理’的职位，恢复杨梦为‘临时主管’，负责部门大小事务。”
这则通知，同事们就当没看到，有些朝着邵闻元抛来敬畏的目光。
而肖付的工位，从上班开始就是空着的，也许是请了假。
由于是转正的第一天，两人没有接到正式项目，只是偶尔要修改几篇文案，过得很轻松。
下班时，邵闻元刚起身，柳晓余就兴奋地跑到他身边，不用说也知道理由。
两人聊着些有的没的，在旁人眼里很是亲密。
来到楼下，即将分别的时候，柳晓余却没有马上离开，问道：
“我才知道，原来你一直住在亲戚的家里？是姐姐吗，一个红头发，很漂亮的女人。”
邵闻元脸上的表情瞬间凝滞。
是魏幽梓，她亲自去和柳晓余接触了吗？难道是有什么目的？
他愣了几秒，笑了笑：
“不算吧，借住倒是真的。你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就昨天，在公交站上，她想去接你的，还问我有没有看见你。我们聊了一会儿，她听说我和你挺熟的，特别热情，我都不好意思...”
“没和你说什么特别的吧！”邵闻元不由得加重语气。
“特别的？啥特别的...没啊。你自己去问她吧，车来了。”
一辆公交进站，柳晓余匆忙拿起手机，一边朝他挥手，一边上车。
邵闻元看着公交开远，心里涌出一阵恐惧。
……
回到家，邵闻元就敲响柳晓余的房门，这时候她一般在处理公事。
“进来吧？”
得到许可后，邵闻元走进她的房间，空间很大，布置地非常豪华，像老板办公室一样。
两侧的展示架上，满是陶瓷雕塑，造型大多是动物，有公牛，河马这类的，体型都比较宽。
或许她喜欢这类动物吧，一点都不可爱。
她坐在最里侧的办公桌后，抬眼一看是邵闻元，便合上笔记本，扬起嘴角。
“真少见，特地要来看看我吗？”
“不是，我有话要问。”邵闻元静静坐在她布满花瓣的床边，放松表情。
“现在的你，有点小委屈也能自己解决。什么麻烦事，说来听听？”
“你去见柳晓余了吧，她只是我的同事。”
邵闻元虽可以压抑情绪，但说话仍不由得大声了些。
“不用刻意强调，我知道。我就是去看看她，她说你冷静，大胆，会照顾人，老是逞强。这些统统和我对你的印象不一样嘛。”
“一起工作，总要有个照应，这是我自己领悟到的。”
“没问题，那你在公司里的形象都是伪装的，还是真实的呢？现在的你，是在压制什么？”
魏幽梓起身，缓缓走到邵闻元身边，她虽穿着睡衣，步伐却依然优雅。
“都是真实的...”
“呵呵，不用多说，会见分晓的。目前我对那个女孩子，稍微有点感兴趣。”
“我以为你只对地位高的人感兴趣。”
“这是误解。我很难对任何人感兴趣，连你父亲杜云起也是，不对，马上也会是我父亲了吧。让我感兴趣，只有你，或者，你在意的其他人。”
“......”
魏幽梓轻轻倚上邵闻元的肩，身上却散发着浓重的压迫感。
“要去吃饭了。”邵闻元说。
“也是，啊呀，差点忘记...你先出去吧。”
魏幽梓意外有些慌张，轻推邵闻元赶他出房间。
邵闻元被关在门外，心有余悸。不过刚才魏幽梓慌张的那一瞬，看向的是她自己的胸口。
为什么呢？邵闻元想不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