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夏天的烈日总赢不过云朵，一会儿的工夫就阴云密布，空中飘起绵绵小雨，伴随着雷声阵阵，阵雨将至。
杜明诀正站在处于高层商场的婚纱店的内间，虽然已经订制好以桃花为主题的婚纱样式，但仍需选定基础款式。
此时隔着一层厚重布帘的试衣间内，云沐正在试穿婚纱。
杜明诀站在内间右侧的窗户前，望着乌云滚滚，时间还没到晚上，却暗得像晚上。
“明诀，来帮帮我。这个纽扣好难扣上！”试衣间内发出求救声。
杜明诀等得有点急，掀起帘子就冲进去，没想云沐只穿着单薄内衬，露出浅绿内衣的轮廓。
“就，就是这里！”
云沐也不害羞，转身面对墙，翘着臀，一手指着裙子后面的纽扣。
明明以她的手臂长度，是完全能够到这纽扣的。
杜明诀想着早做完早结束，上去一瞬间扣好纽扣，没等云沐转身就立马跑出去。
“等等！还有上面呢，婚纱上半身也有纽扣，我够不到啦！”云沐的语气里带着不满。
“我去叫店员帮忙。”
“唔——不对...喉咙好难受...”一帘之隔，云沐发出痛苦的声音。
“别装了，你的身体那么结实，又不会突然得病。”
杜明诀才不会上她的当，等进去后说不定会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景色。
这趟出来，绝对要经受住诱惑，不轻易上当。
“呜呜，呕——！”里面突然传出痛苦的呻吟与呕吐声，这次一点也不像是假的。
“沐沐，你怎么了？”
“难受...呜呕——”声音伴随着流体滴落地面的声音。
杜明诀连忙掀开布帘，见云沐弯腰捂着胸口，地上全是她的呕吐物。
“怎么会吐的？坚持住，我联系司机送你去医院！”
“不...没事。”云沐取出手帕擦拭嘴角，踉踉跄跄地抱住杜明诀，借力稳住身体。
“怎么没事？你早上吃了什么，吃坏肚子了？”杜明诀搂住她的腰，发现她的身子还在轻微抽搐。
“我知道原因，不是吃坏肚子。”
云沐稍稍恢复了些体力，侧身将后背倚在杜明诀身上。
“什么原因？你去医院看过吗？”
“是啊，看过。就在前几天...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偷偷去的。”
杜明诀看不到她的表情，猜她脸上也许带着标志性的坏笑，语气不由得严厉起来。
“到底是什么病！？你说清楚。”
“你知道吗？女生在怀孕之后大约一个月开始，偶尔会莫名其妙地恶心呕吐。”
听到这，杜明诀藏在心里的不安，终于浮上水面，紧张与恐惧让他浑身发冷，鸡皮疙瘩伴随着冷汗出现在全身。
“怀孕...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他颤抖着问，问着明明早就知道的事情。
“很清楚嘛！那我也不用宣布肚子里宝宝的父亲是谁了。怎么样，是不是吓了一跳？我肚子里怀了你的孩子。”
“云沐！”杜明诀气愤地转身，双手死死钳住她的肩膀，逼她转过身，“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情是开不得玩笑的！再怎么喜欢恶作剧，这种事也不能随便做，你懂不懂啊！！”
“好疼...”云沐缩了缩身子，“明诀，我疼...”
云沐吃痛时的呻吟让杜明诀稍稍取回理智，却见原本应该带着坏笑的她的脸上，满是泪痕，眼泪还在不断涌出，滴落在纯白婚纱上，形成小片的灰色。
“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以前怀疑过你，后来只当做你知道底线，结果，你根本不清楚底线在哪。”杜明诀松开手，抱臂站着。
“有什么办法，情到深处，就这样做了。你早就知道我的感情，后来还是选了季桃，是我先表白的，那时候在浴室里，是我先和你表白的！我才要问你为什么不选我？为什么啊！！”
云沐抬头直视杜明诀质问着，唇下的虎牙紧咬着，发出“咯滋”的刺耳声音。
“那是...那时我虽然喜欢你...但要是真的和女侍相爱，老爹会怎么看我，外界又会怎么看杜家...”
“杜明诀，你就是个胆小鬼！还是个移情别恋的渣男！我还偏偏喜欢上你这样的人！渣男——！”
杜明诀咬着唇，双手无力地垂在腰间，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我，背叛了自己的心意...”他承认道。
“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对夏初苓也是...我身在杜家，本就不能随心选择对象。我不想让你们，来承担外界的质疑声。所以宁愿背叛自己的心意，也要把所有压力都揽到自己身上，本来就是我离家出走，而招致的事端。就该由我自己来承受！”
“沐沐，你很清楚这些。为什么不惜用上肮脏的手段，也要苦苦相逼？你知道，我放不下你们，却利用我的这一弱点...”
“我才不怕什么压力！”云沐抓起杜明诀的手，指腹深陷入他的掌心，“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有什么我们一起承受！”
“这事，不是说承受就能承受的。”杜明诀别过脸，生怕继续看云沐哭丧的脸，会不由得心软。
“杜家，杜家有那么重要吗？我离开杜家一样能生活，能考上大学！以后也能工作！”
“离开杜家以后，我什么都不是。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老爹也需要我照顾，没有杜家，你身上穿的婚纱，还有那戒指，以前得到的各种东西...都会消失。”
“那我不要还不行！？”
“我还需要老爹，还想照顾他。弟弟已经去世了，我要是再离开，他不知道会怎么样...现在他还病重，对吗？我不能太任性，起码要让他晚年幸福。我...和你不一样。”
云沐抿起嘴，她从前就知道即便杜明诀离家出走，心里仍将杜家放在很重要的位置，至少比自己要重要。
所以才会豁出去，强迫杜明诀做一些绝对不会做的事，本身就是一场冒险，一场赌博。
“我不会打掉这个孩子的！”云沐瞪大双眼，双拳紧紧攥着。
即便明白这些，她也愿意去赌到最后。从小到大，杜明诀就像哥哥一样陪在她身边，温柔，可靠，在她心里，杜明诀就是唯一值得她去拼死争取的人，她对杜明诀的爱绝不会消失。
无论杜明诀选择了谁，对她来说已不再重要。
“你，走火入魔了啊。”杜明诀轻声道，“如果你不声张，我也不会强迫你打掉。”
“魏幽梓的事也是吗？你明明选了季桃，还答应她的要求...现在对我就是这种态度。因为她可以帮到杜家对吧！我能做的事就只有支持你，所以你就只欺负我...”
“你怎么知道的？”
杜明诀刚问出口，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客房没有隔音，从外面就能听到里面的人说话。
云沐这么说，一定是听完了全程。
“够了！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我，虽然做了这种事，还是会支持你的，明诀。作为青梅竹马，也作为你的候补老婆，或者是情人。”
“沐沐...好好休息吧。你累了。”杜明诀纠结几秒后，冷静下来，轻轻抱住她。
“快点回家。不，已经来不及了。现在你和魏幽梓的流言肯定已经传遍家里，马上就会往外扩散。”
“这...这是怎么回事！？”杜明诀再次受到打击，有点昏昏沉沉的。
“是我妈的主意。你想一下，流言传遍之后，要是再传出我怀孕的消息。会怎么样？”
云沐低着头，完全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个人的名声会崩塌，杜家的名声也会...魏幽梓也不会好过。这样的结局，对云姨来说有什么好的？”
“哪怕杜家衰弱，我云家要是能继承下去成为家主也值得，爸爸也能过来享受好日子。毕竟我的孩子生下来以后，是长子...我妈，打算拿我的事情威胁你。”
杜明诀呆站在原地，浑身颤抖着，其中既有后悔，也有害怕，还夹杂着愤怒。
“明诀，你的弱点就是太温柔了，太好拿捏了。如果你能狠下心，就好了。”云沐抬头柔柔一笑。
杜明诀沉默着，只听屋外雷声隆隆，豆大的雨滴像石子一样砸在玻璃上，发出嘈杂的声音。
“我要回去。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他在云沐额上一吻，松开双臂。
“明诀。你可以选择逃婚，和我先回老家去躲一躲。我家还有一点小产业，我们两个一起加油，总会变得有钱的。然后，再生几个可爱的孩子...像我一样的！”
“对不起。”杜明诀轻声回应，“帮我跟店员说，婚纱就以这一套为基础做。”
“好，我知道。”
云沐乖乖回应，看着杜明诀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同时她也明白，杜明诀给她留了机会，只要老实把话转达给店员，休息一下然后回家。
就会像以前一样，继续过着少爷与女侍的生活。
“所以说，你实在是太温柔了...为什么不狠下心录音，把我赶出去，再把一切都公开呢？为什么啊——！呜，呜呜呜——”
她躲近试衣间内，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