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杜明诀坐在书桌前，刚从浴室出来的季桃只裹着一条浴巾，似乎察觉到杜明诀心里的紧张，便坐到他旁边，用冒着热气的肌肤抚慰着他。
杜明诀一心想着明天要怎么面对老爹，忧心忡忡，老爹要是选择原谅云姿淑，自己又该怎么办？
“他们说，婚礼已经就绪，就等爸回来彩排了。”季桃柔声说着。
“嗯，明天我会问他的。今天早点休息吧。”
杜明诀这么一说，季桃脸上露出些许寂寞的神色。
晚些时候，两人同床共枕，本以为会这样睡过一天，只听窗户那边传来“哒哒哒”的异响。
杜明诀起身。
窗户连接着后院，后院整晚都有佣人看守，照理来说不会有人过来，如果有，那一定是她没错了。
“云沐，快回自己房间睡觉。”杜明诀试探性地叫了声。
对方似乎铁了心不走，“咔嚓”一声掰掉窗锁，撞开窗帘跳了进来。
季桃被吵醒，吓得紧紧抱住杜明诀的胳膊，只见闯进来的，正是云沐。
她全身都被淋湿，单薄的女仆装变得透明，露出瓷白的肌肤与性感的肌肉线条，看上去十分狼狈。
“明诀，婚纱的事情，搞定了！”她说话的语气和那狼狈形象完全不符。
“你就不能从正门进来吗？”杜明诀松了口气。
“那不行，我才不想像个被甩掉的女人一样，用这种样子回来，肯定会被佣人笑的！所以我要借用下浴室！”
“以你的本事，直接潜入佣人的浴室也行吧。”杜明诀无奈，摸着怀里季桃的头发。
“啊——！这房间真大，还有独立浴室，真好——”云沐毫不理会质疑，自顾自地走进浴室。
杜明诀摇摇头，问季桃：
“没事吗？”
“沐沐都被雨淋成这样，不洗澡会感冒的。”季桃担心地看向浴室。
半透明的玻璃浴室门内，隐隐能看到云沐一件件脱下衣服，身影越来越苗条。
“好瘦。”季桃心疼地说。
杜明诀看季桃不反感，自己也没话说。云沐愿意回来，代表着已经与内心和解，得出她的答案。
不久后，从浴室出来的云沐只披着一块毛巾，吓得杜明诀一哆嗦，叫着：
“怎么不穿衣服？”
“不行！？我今晚要和你们一起睡！既然你不赶我走，又对我这么温柔，心里已经做好觉悟了吧？”
云沐鼓着脸，缓缓走到床边，床头昏黄的灯光让她的肌肤看上去带着些红润。
“你不要得寸进尺！”
杜明诀皱起眉头，怀里的季桃却摸着他的脸，摇摇头说道：
“有我在呢，没事的。要是沐沐想睡，就一晚的话...可以的。”
杜明诀无语，也不知道是季桃人太好，还是自己不够了解云沐的心情。进退两难。
云沐也不客气，走到另一边，一眨眼就窜进被窝。杜明诀感到背后传来贫瘠但温软的触感。
“只有这一晚。”杜明诀妥协。
“嗯。”云沐轻声答道。
三人一起睡在这大床上，竟一点也不挤。
杜明诀被两股舒适的感触夹在中间，最开始还会产生点邪恶的念头，但今天的精神太过疲劳，很快就压制下去，困意席卷而来。
“谢谢，以后我也一定会一直黏着你的——”
半梦半醒间，他听见云沐说着感谢的话，接着沉入梦乡。
……
第二天白天，杜明诀简单准备后，只身一人前往医院去见杜云起。
这次，肖医生恭敬地迎他去杜云起的房间，敲开门，只见杜云起刚起床，正坐在床上伸展上半身。
肖医生打完招呼就走，房间里只剩下父子两人。
“爸，身体又好些了吗？”杜明诀谨慎发问。
“算是好些了，不过这病始终是治不好的，能维持住这种状态就烧高香了。”
杜云起一向严肃的脸上，带着笑容，说话也比以前接地气。
“季桃还期待着婚礼彩排，到时辛苦你了。”杜明诀低下头，仍然没敢进入正题。
“哪里？这是我杜家的大喜事，过两天我就能出院参加彩排，你尽管放心。”
“嗯。”
两人的对话一时中断，气氛变得越来越尴尬，杜云起此时也察觉到儿子有重要的话要说，静静等待着。
杜明诀站在原地，深呼吸一口，总算说道：
“爸，我打算撤下云姿淑作为佣人主管的位置。”
“嗯？她犯下什么大错了吗？”杜云起没想象的那么惊讶。
杜明诀稍稍放心，庆幸老爹是个明事理的人，便把云姿淑指示女儿们对他做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也包括魏幽梓的请求，以及云沐怀孕的事。
杜云起听着听着，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可听到最后，不知为何突然放松下来，笑了笑。
“是吗，姿淑...事到如今，还是没有放下啊——”他感叹着，面貌仿佛年轻了几岁。
“行，我同意你的决定。”他点头，“今后，只让她做专属保姆，照顾我这个老头吧。”
杜明诀点头，他仍然低着头，毕竟上述的事还不是最关键的。
“怎么了？”杜云起又问。
“爸，云荷是在我之前出生的。也就是，妈还活着的时候。你和云姨生下云荷...是出轨。当时你同时爱着妈和云姨吗？”
杜明诀问完，心里有些胆怯，这是他第一次质疑老爹的行为。
杜云起大笑几声，挪动身子坐在床边，中气十足地说道：
“当时，云姿淑算是美人，每天都贴身服侍我，走火也是难免。”
“不该是这样的吧！杜家不该是这样的...”杜明诀仍难以接受，不如说身体已经接受，可精神上还有道迈不过去的槛。
“是啊，当时我当着你妈的面，跪了一整天的搓衣板。不过她最后还是同意了。后来姿淑很感恩你妈，服侍得也更卖力了。只是在你妈去世后，就变了一些。”
杜云起回忆起自己年轻时的事，语气不由得变得柔和。
“那样，不会影响杜家的名声吗？”杜明诀弱弱发问。
“哈哈！别小看名家啊，你这孩子。对外是要看重名声，这是生存之道。对内，关起门来做想做的事，外界可管不着。以前你过得拘束，是还不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现在你长大了，我也不用太管着你，你爱找几个情人，就找几个去。只要你有能力管理，就好。”
杜云起长叹一声，其中既有感叹，也有洒脱。
“负责...”杜明诀紧绷着的心稍有放松，“我过得太拘束了吗？”
“老爹都替你做样子了，你还怕什么？别说你，其他家的少爷，私下都说不定有多少个情人。而且你虽然是被逼，但也有两个替补了，不是吗？只要你明媒正娶的不是个普通人，或是佣人，我都能接受。”
“嗯...”杜明诀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的那面墙壁，随着杜云起的声音被一点一点撬动，不断动摇着。
“快打起精神！你是杜家的未来，扭扭捏捏成何体统！以后还怎么管好家事！？”
杜云起勉强站起来，拍着杜明诀的后背，这一拍，总算将那面墙壁拍出裂缝，缓缓倒塌。
“我知道了。”杜明诀抬起头，看着父亲苍老的脸，“老爹，谢谢你。以前我觉得你无所不能，现在才发现你给我留了不少烂摊子。”
“是吗？哈哈。”杜云起笑了笑。
“不过我会努力收拾的，也不怪你以前没有亲自指导我的事。你有你的苦衷，做着你认为对的事。所以你现在在我心里，变得更有血有肉了，以前的事，就当它过去了吧。”
杜明诀说着，不由得上前与老爹来了个拥抱。
杜云起反而有点意外，感慨着儿子长大了，会体谅自己了，眼角淌出一滴泪。
两人分开后，都觉得刚才的温情场面有点丢脸，父子之间，本不该有那种场面。
于是他们匆匆道别，各自消化着仍存在心中的感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