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料，库库尔坎又逃课了。
班主任已经习惯了学校第一常年不在的情况，无视了那个空位，开始授课。
小镇广场的躺椅上，库库尔坎正在日常晒太阳。
突然，天空暗了下来，他一睁眼，就看到了初具规模的宏伟凶器。
“你好啊，小羽蛇。”
虽然有预料对方还会回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霍尔海雅让开了被挡住的阳光，看着一点防备没有的库库尔坎：“如果……”
她有些局促不安，好像凡人在向神灵祈祷——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如果您真的拥有先祖无法媲美的力量，如果您真的掌握一切答案，如果您真的脱离了百年的宿命……那么，我祈求您，让我见证那翱翔于天际的羽翼，见证那风与雷的神迹……”
库库尔坎睁开眼睛，发现霍尔海雅已经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好似在祈祷一般。
“先陪我晒会太阳吧。我不习惯更改既定的事程。”
库库尔坎坐起来，拍拍旁边空出来的位置，示意对方坐下。
今天是星期三，他已经决定好在太阳落山前哪里都不去，就只是晒太阳。
霍尔海雅有些局促地坐到他旁边，低着头不再言语。
很久，反倒是库库尔坎先开口：“为什么会来找我呢？”
“因为您不一样。”霍尔海雅感到紧张，这是她不曾有过的感觉：“您和那些只会说空话的人不一样。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我觉得您无所不能。”
霍尔海雅抬起头，看着库库尔坎：“如果您能给我一切想要的答案，那放弃羽蛇，跟随您……或许会更好……”
“我没有所谓的答案。”
库库尔坎转过头，看着霍尔海雅：“我说那些话，只是表明我的态度，我有力量，也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自然不会去追寻羽蛇。”
“我没有说不可，只是我不想。你要做什么，你认为什么是对的，那你就去做。我没有答案，你要自己去寻找答案。”
库库尔坎站起来，看着西斜的落日：“可如果你想见证，你需要力量来指引你，那么我乐意效劳。不论是传说中的风与雷，还是天幕之上，你想看到的，我都能帮你。”
霍尔海雅看着对方，向自己伸出手，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无比震撼人心：
“愿你在见证一切后仍保持清醒，愿你看到所有后得出真相，愿你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库库尔坎带着霍尔海雅来到了骸骨荒原，这里是考古的天堂。不过许多人没意识到的是，他们载具扬起的尘土比自己寻找的东西古老的多。
两个羽蛇站在这里，他们的血脉对于周围的巨大化石来说年轻而稚嫩，但那位拥有羽蛇神之名的年轻人，将让这片大地见证神迹。
霍尔海雅看着库库尔坎，看到对方凭空飞起，没有任何法术波动，仿佛他本就存在于天空；她看到对方抬起手，一丝洁白的雷电闪过，随后积雨云凭空产生，遮天蔽日，炸雷四起，宛如即将开拔的军队，奏响雄伟的战鼓。
库库尔坎的身影逐渐被雷云吞没，大地与天空被绽放的雷电照亮，而这两个庞然巨物间，除却死去多时的骸骨，便只有震惊的小小羽蛇。
狂风吹打山岩，非但没有粉身碎骨，反倒将岩石撕裂；雷电一排排落下，如同白色的竹林；豪雨连成水幕，让荒原成为汪洋。
无边的荒野，笼罩着无边的雷云，这是神明才能做到的伟迹。
“我即是那迫近的风暴！”
陡然，霍尔海雅听到一句古老的维多利亚语，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猛然，雷云炸裂，强光照耀天地。
愕然，一个伟大的身姿正张开宝石一般的蓝绿色羽翼；抖动着祖母绿与黄金纹饰的鳞片；威严的蛇瞳如流淌着融化的赤金——是羽蛇！
霍尔海雅看到那只存在于家族传说中的伟岸身姿，切实地出现在她眼前，响应她的祈愿，甚至愿意帮助渺小的她……
年幼的羽蛇虔诚、驯良地对着那神迹发出赞美，对那超越科学的力量由衷地赞叹……
一切事了。
好不容易送走霍尔海雅后，库库尔坎照常来到校门口。他看看隔壁商店的吊钟，为自己的准时点赞。
学生们照常叽叽喳喳地跑出校门，也包括库库尔坎等待的那个水精灵——但是对方好像有点不对劲。
缪尔赛思看到了等待她的羽蛇，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自己见到他了，一句话不也说，转身朝着孤儿院的方向走去。
“是谁欺负你了？”
库库尔坎跟上去，有些担忧地问——其实他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了。
“库库尔坎今天……”缪尔赛思没有抬头，眼睛始终盯着水泥质的地面，声音有些压抑：“找到家人了吗？”
“当然。”羽蛇拽住精灵的袖子：“我的家人不就在这吗？”
精灵没有摆脱对方的手，依旧走着，声音暗暗带上了哭腔：“你知道我的水分身在跟着……”
“我们只是同族，姐姐。”羽蛇的声音很轻，好像害怕眼前的精灵会因为太大声而震碎。
“可是我连同族都没有啊！”
缪尔赛思停下，面向羽蛇，眼泪爬满脸颊，声音不大，却吐字清晰。
缪尔赛思是孤独的，尽管他有一个弟弟。
这种孤独的感觉，来自这片大地。
在布满源石的大地，生命是脆弱的，精灵更是脆弱，他们仿佛被文明诅咒，不得不远离工业，远离文明。
那些与世隔绝的部落至少还有同族，可缪尔赛思一无所有，她的弟弟，是个异族——虽然并不妨碍他们彼此爱惜，但种族的隔阂是一道天堑。
精灵脆弱，面对源石只能等死；羽蛇强大，好像天地也只能为他铺路。
库库尔坎对于缪尔赛思从来没有隐瞒，精灵在为自己弟弟感到欣慰的同时，也感到更加恐惧——她害怕有一天，发现自己是异族的库库尔坎会离她而去，她却毫无办法——她害怕有一天，患上矿石病的精灵在依然深爱着她的弟弟面前惨死，留下一个孤单的羽蛇……
如今羽蛇同族的出现，让缪尔赛思的恐惧感空前绝后，她害怕唯一的亲人远去……
精灵哭泣着，仿佛快要融化——羽蛇却在此刻抱住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