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晨雾还未散尽，老村长蹲在村口的青石板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他眯起眼睛，看着那个背着登山包的城里年轻人正兴冲冲地向村民打听什么。"又是来问悲哭山的......"老村长在心里叹了口气，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
"那山上真的有松茸？"年轻人的声音透着兴奋。几个村民交换了下眼神，最后还是李婶开了口："娃啊，要去也行。但记住，回来千万别跟人提起山上的事。"她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围裙边，"山神老爷......最讨厌多嘴的人。"
年轻人敷衍地点着头，第二天一早就上了山。晌午时分，老村长看见他跌跌撞撞地从山路上跑下来，脸色煞白得像见了鬼。"庙！山上有座破庙！"年轻人抓住路过的每个人嚷嚷，"那雕像太邪门了，四只眼睛......"
王老汉一把捂住他的嘴："作死啊！"
年轻人挣开老人的手，反而更大声地描述起来：褪色的朱漆庙门，盘坐的六臂石像，特别是额头上那对横着的眼睛——"好像动了一下！"
村里顿时炸开了锅。老人们摇头叹息，妇女们赶紧把看热闹的孩子拽回家。当晚，年轻人住的民宿传来撕心裂肺的抓挠声。众人破门而入时，只见他浑身布满紫黑色的脓包，正用指甲在墙上刮出一道道血痕。
"去跪山！"老村长当机立断。五个壮年轮流架着神志不清的年轻人往山上走。蜿蜒的山路上，领头的王老汉每走三步就跪下磕个头，额头很快渗出血丝。到半山腰时，年轻人突然不用被人架着，自己挣脱开来自己扑通跪了下去。
山风呜咽着掠过树梢，像极了某种压抑的啜泣，暮色吞没了整座悲哭山。
三天后，年轻人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村卫生所。身上的脓包结成了紫黑色的痂，稍一动就会簌簌掉落。他再没提过那座破庙的事，只是临走前对着云雾缭绕的山峰长跪不起。
关于悲哭山的传说，要追溯到更早的时候。村里的老文书里夹着张泛黄的叙事谱，边缘处有褪色的朱砂批注："紫瞳者，不详。"据传百年前村里出生了个眼睛泛紫的男孩，七岁时就能说出别人隐藏在心里的秘密。男孩14岁时，不仅可以看透内心秘密，甚至越来越邪，竟会施展控制人心的妖术，容貌也发生了变化，村民终于坐不住了，请来一位法师，在法师指导下，最终将他活生生封进一口盛满不明液体的大缸里，埋在了山神庙的地基下。
"那晚的哭声啊......"最年长的孙婆婆回忆道，"像刀子似的往人心里扎。"后来参与此事的人相继暴毙，浑身紫胀。如今山腰处还有块无字碑，据说下面就是那口缸的所在。
暮色中的悲哭山又传来隐约的呜咽。村委会的黑板上还写着"封山育林"的通知，但每个村民都知道，那不过是给游客看的说辞。真正的禁忌，都藏在老人们欲言又止的沉默里，藏在那些突然噤声的交谈中，藏在每个山雾弥漫的清晨，被露水打湿的、微微战栗的蛛网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