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老林，回来了？”刚进入实验室，同事王景华迎了上来。
“刚带我家妮子出去吃完。”林海涛把手中的画本放在办公桌上。
“这是孩子画的画？”王景华瞥了一眼上面的画，下面的部分看上去像是被植物覆盖的城市；而上面的部分则是无数个死亡的人，堆积在一起，胡乱地用黑色与红色的笔划去，透露出一股戾气。
王景华愣了一下，又很快回过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只得打着哈哈评价道:“反战情绪有点高啊……”
“嗯，环境都这样了，你看那街上乞讨的人，都是些老弱病残。其他的大部分都拉到部队里了。”
“真的会开打？”
“前线一直都在打，只不过我们后方的看不见。但是就连我们，不也在干这种事情吗？”林海涛穿上了防护服，“唉，斑驳病毒，它的耐药性还需要提高。”
“难啊，还要不断试错，搞清病毒身上的基因实在是难……加点亚硝酸盐进去搞点变异的品种过去交差得了……定向重组病毒真难搞……”王景华也穿上防护服，开始消毒。
“快到稚雪的生日了，她想要我给她准备点东西。”
“小孩子嘛，尽量满足她吧。”
初生的太阳驱散了些许天空的阴霾，王景华和林海涛几乎一夜未眠。
“准备完成喽，就差测试病毒的性能了……话说这是第五代了吧。”王景华一边揉着胳膊关节处，一边推开实验大楼的门，“你不在这里吃了吗？”
“嗯……我去看看稚雪……”林海涛的黑眼圈很重，从口袋中掏出N95口罩，他漫不经心地踏出这栋建筑。
一辆停在广场的黑色轿车摇下车窗，从里面伸出来一只拿着烟的手，看上去是弹烟的。
“老林，务必注意安全，城里有间谍。”李景华扫视着广场上的动静。
“嗯，我就算被刺杀了，不是还有你嘛……”林海涛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一会儿就回来。”
李景华点了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稚雪的生日……要准备什么呢……
这孩子自从他的妻子离世后，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不仅改变了以前作为一个正常女孩的爱好，还多了一颗仇恨的心。
作为父亲的林海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的改变，请了心理医生也是疗效甚微。在生物实验上得心应手的他，却对女儿无能为力。
“对了老李，你……”他走了两步，想起来什么，刚准备转过头……
自己突然被扑倒，随后就是几声枪响。
他听到弹头擦着自己身边地面飞出的声音，也感受到了枪击的威力——像是被咬了一口，疼痛渐渐加剧至不可忍受。
他听到子弹撞击物体的沉闷的声音，夹杂着人的怒喊声……
随后又是几声枪响……
——4——
“吱呀”一声，位于城市中最高建筑物脚下某处的铁门打开了。
这里是阳光到达不了的地方，墙壁上被爬墙虎完全覆盖，一个个自然地装饰挂在上面。
少女的脚直接落在黝黑的土地上，踩着杂草——这下面本应该是台阶的。
不知为何，城市一片寂静，完全没有了人的活动。
风儿在这里闲逛着，他伸出手，撩拨了一下少女的白发。
少女眼中蕴藏着好奇，远处的楼顶上长满了植物，远远看去，像是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
窗口延伸出植物，裸露的墙壁老旧而又变得泛黄，给予一切年代感，好似过去的投影。
现代文明创造的地面基本已被黑色的泥土覆盖，有的地区形成了一个个水洼甚至是河流、湖泊——这里俨然已经成为了植物的乐园。
“神明，这里发生了什么……”
左侧的湖泊在她的眼中闪着刺眼的白光，少女的视线很快被吸引过去。
不紧不慢地走着，离开了这个曾经作为一个小巷的地方。
伫立在更大的视野范围中，少女左右观察了一番。
小巷通往了一条街道，正北不远处就是一个十字路口——现在已经成为一个天然的湖泊。这里的道路无一不是损坏而被泥土覆盖掉。而少女所面对的正东方向，有一条南北流向的溪流，约有不到半米深，时窄时宽，窄时能有二十厘米，宽时能到三四米。溪流两边的草地还生长着灌木，街道旁边的砖瓦盖成的房屋还留有原来的样貌，看上去挡住了植物的侵袭，实际上也逃不过时光的摧残。
少女捡起草地上的一颗枝条，突然充满了孩子气般的，蹲在水面旁边。枝条轻轻地撩动着水面，产生一圈圈涟漪。
不忍继续破坏大自然的设计，少女将树枝归还大地。
小小的一个助跑，少女成功跳到了对面。
一个塑制的招牌仍然立于门面前方，些许破损，不过还能辨认出字。
“云城……数码……”
口中呓语着，少女懵懵懂懂地朝着它所对的店铺望去:
外面的玻璃同样不知所踪，半个室内被泥土侵占，充斥着潮湿与陈腐，一副破旧的样子。
凝视着它的外表，就仿佛看到了先前的模样……
少女移开了视线，不再去想它先前的生意是否火爆，不再思考它的运转情况，不再去推测它是怎么变成如今的状态。
她只是简简单单地访问这里。
就像一位无关的过客，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脑海中的知识被尘封起来。她就是一个天真的稚童，对一切充满着好奇。
向北碰到了一个混凝土立柱，支撑着这座普通的楼。上面附着着一些苔藓，是时间颁发的奖章。
像是一个银行，没有另一边的光源，里面漆黑一片像是堆满了积水。
抛下这里，少女继续前行。
下一站是十字路口。
四边的红绿灯早已损坏，金属制成的杆似乎遭到了什么撞击。红绿灯上面挂着苔藓，少许绿色的枝条耷拉在空气中。
中心部分已经塌陷并形成了一个湖泊。绿色的湖水清澈见底——或许是湖底植物的功劳。部分管道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安安分分的。
抬头观察居民楼:泛黄的墙壁，深蓝色的旧玻璃周围蒙上了灰尘，里面还在锁着的木门……
现代一些的，墙上爬满了绿植，外部的铁制防盗窗断开了一部分，同样逃不过时间的洗刷。
回首到周围，几乎没有现代形式的路了:混凝土路松松垮垮，无法抵御植物的根的前进。不断有泥土沉在上面，也给一些弱小的植物新生的机会。她走路就是踩在土上。
公路两旁的护栏倒是较为完好，名为时间的洪流抹掉了上面的白漆，现在恰好站在溪流的两边，竟显得不太违和。
规范种植的树木已经变得茂盛壮硕，没了人类的规束，它们生长地肆无忌惮，枝条每天都会和窗户打着招呼。又有一些新生的存在，虽然没有见证历史性的一刻，但如今的乐园也足够它们享受。
少女头上戴着浅绿色的装饰，与身体呈现的气质很好地融合。
她将视线放在旁边的建筑身上，店铺大多都是关闭着的，但由于年久失修，不少都已经向外界敞开自己。于一众有些难以辨认的招牌之中，少女被一个名字吸引到。
“咸青……云饺……”
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她不由自主地上前去查看。
走到门前，透过损坏的铁门来观察破旧的内部:潮湿又充满陈腐气息，桌椅早已掉漆生锈，幸运的是还存在于世，泥沙沉淀在地面上，覆盖掉原来的地板。
刚刚升起的熟悉感由此戛然而止，少女决定继续向前。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查看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