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市区的主干道以后，车速缓了下来。
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四周林立的大厦泛着微弱的亮光，像是有人在灰色鹅绒毯上随手洒落星星点点的宝石。
车子驶入其中不显眼的一角，在一座木质装修的餐馆前停下。
漫漫的大雨如瀑。
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经理带着年轻男侍者走出玄关迎接，他们仪表端正，之后为客人撑伞时的姿态也毕恭毕敬。
走入室内以后，夏沭看到在经理的旁边，那位有着雪嫩修长双腿，一袭黑裙的女孩和车内的驾驶说了一句话。
不过数秒，那辆午夜蓝保时捷帕拉梅拉便无声地消失在雨里，像是一条听话的马林鱼消失在海中。
室内的光影摇曳。
虽然在这落座的都是服饰考究的客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还是蓝冰柔那条简简单单的黑裙看上去更为雅致。
她走进来的时候，靠近玄关的几位客人微微抬头两秒，而后又把目光收回，大概因为再看下去就显得不够礼貌。
“怎么了？看上去愣愣的。”蓝冰柔走到了他面前晃了晃手，“看到哪个中意的位置了？还是就去包厢？”
“嗯……”
夏沭扫视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店内的风格简洁优雅，占地面积不算大，但并不让人感觉拘束，布局错落有致。
说不出来，实在感觉不出有什么差别，如果非要说的话，当然是越隐蔽的位置越好。
因为这个环境太陌生，因为他一直都蛮社恐。
就在他犹豫不决，准备将选择权让给蓝冰柔的时候，忽然瞥见了一个挺有好感的座位。
是一个在角落的位置。
足够隐蔽，有鼠鼠的感觉。
而且虽然说是在边边角角，但右手边就有一面落地窗，不会让人觉得压抑。
再加上位置的不远处有一根柱子，虽然有点像鸵鸟行为，但有时真的只需要一点遮挡，就能在陌生环境有心理上的隐私和安全感。
他用手指了指，“那边的位置……怎么样？”
蓝冰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而后轻轻点头，“嗯，可以。”
“说起来，要不要先把衣服换了？”蓝冰柔歪了歪脑袋打量起他的模样，说到底会选择来这家餐厅，就是为了方便他换衣服。
“内衬的话可以试试要大一码，设计的比较修身。”
“好……”
十分钟以后，夏沭换上了店内的套装，走下一楼的时候，她看到蓝冰柔已经坐在位置上朝他挥手。
他在蓝冰柔的对面坐下。
“衬衫没有要大一码……不过穿起来也不会很难受。”他说。
蓝冰柔的表情温温柔柔，“嗯，还挺合适的。”
“说起来，仔细看才发现你真的没有什么肉诶，待会要多吃一点。”
蓝冰柔看着眼前的男孩，店内的光线把他的头发衬托的很顺滑，那件白色的衬衫和浅棕色的马甲也很合身。
如果说先前那副被淋湿的模样会让人觉得可怜的话，现在倒是乖巧更多一点。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她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我都可以的……也没有什么忌口。”
“那就都交给我来点咯。饮料呢？”
他看上去很认真的想了一会，然后说要柠檬苏打，不另外加糖。
蓝冰柔简单翻看了一会菜单，然后交给旁边的侍者。
没过多久，一位年龄在五十岁前后的女士先将今天的食材端了上来。
似乎是店内的规则，正式上菜之前要先将食材的品质、产地、会使用到的部位一一告诉客人，之后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加工。
在简单的寒暄以后，她呈上一份食材证明书，礼仪端正地告退。
耳边流淌着舒缓的晚间音乐。
夏沭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对话框，没有红点，和顾婉仪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她的那句，“在校门口了，现在过去。”
整个微信安安静静的，静得有些反常。
按理来说他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顾婉仪应该会急得满世界找自己，99＋的信息和无数个未接来电都是正常情况。
三个月前就有一次。
但是那天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在家睡过了头，手机开了勿扰。之后有好好解释，但顾婉仪还是很生气，把他在家里关了两天，陪她玩了两天会很痛的游戏。
这次呢，这次回去后又会怎么样。
他不敢再往下想，干干净净的对话框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现在外面就在下着大雨。
夏沭望了一眼窗外，又很快不再去看，视线移回来的时候正好和蓝冰柔的眼睛对上。
他有些紧张地微微一怔。
“怎么了，你好像一直都很……不放松？”蓝冰柔问。
“没有……就是在想一点东西。”
“这样。”她用一只手托着脑袋，“和九点要去做的事情有关？”
“嗯……”
“那待会真的要好好吃东西，这么没精神很容易出错哦。”
夏沭点头说好。
................................................................
两分钟以后，前菜拼盘和饮料先端了上来。
是再普通不过的前菜，而那两杯饮料从外表上看很相似，都是圆底长条的海波杯，液体都微微冒泡无色透明。
唯一的不同之处好像只在于装饰，一杯在杯口放着柠檬片，一杯则是在内壁旋着青色切花柠皮。
夏沭就这样盯着那两杯饮料看了好一会。他点的是柠檬苏打，一时不太确定是哪一杯。
犹豫了一会以后，他还是问了蓝冰柔，“那个，我……不太确定我的是哪一杯。”
说完这句话，他看到蓝冰柔扬起一点嘴角，将柠片装饰的那杯饮料推到了他面前，“你的是这杯啦。”
她拿过另一杯饮料，将嘴唇贴在薄薄的杯壁上，小小饮下一口，“我这杯的话，一般不会有人用黄柠做它的garnish的，黄柠和金非士不搭。”
“嗯……”
没有很听懂，但不说点什么的话好像会更加尴尬。
“话说，你可以喝酒吗？”
“一点点的话……”
“那待会喝一杯？”
“为什么突然说喝酒？”
“因为……”夏沭看见蓝冰柔一只手托在下巴上，好像很认真地在思考，“因为你看起来很不开心啊，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淋到雨全身湿透很难受。”
“但好像不是这样，吹干头发换好衣服后也还是一直低着头。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但吃好吃的东西然后喝一点点酒总是会容易变得开心的。”
“因为好喝就是高兴。”
他看到蓝冰柔轻轻微笑，眸子里好像晕了一层微醺的醉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