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一片静得毛骨悚然的黑暗,像是突然间闯入了一处密不告人的世界,伸手不见五指,除了应急标识微弱的绿色荧光以外什么也看不到。
夏沭摸索着往上走,每迈出一步,脖颈上的锁链都哐当作响,声音像是回荡在溶洞里一般被无限放大。
他加快了脚步,只是走的越快,锁链的声音便变得越发刺耳,像一把刀一般削减着脆弱的神经。
视觉上无所适从,听觉过分敏感,在这里的时间彷佛变得很慢很慢。离顾婉仪的住处应该还有好远,她住在最顶层,还要像这样走上多久?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在一片黑色的沙漠里前行。四周的标识是绿色的星芒,脚下的阶梯是缓缓下陷的流沙,周遭的景象一成不变,不管怎么走都只像是在原地踏步,时间和空间都失去了原有的意义。
身体的温度一点点降低,夏沭开始感觉冷。
或许是因为现在他身上不着一物,或许是因为刚刚淋了雨,也或许是因为沙漠的夜总是冷的。
脑袋越发昏沉起来,小腿酸痛,锁链的声音依旧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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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顶楼。
唱片机缓缓流出德彪西的《月光》,顾婉仪靠在沙发上,把嘴唇贴向杯壁,小小饮下一口红酒,还差几小口就可以喝完。这意味着夏沭应该也差不多到了。
按他的体力,正常爬完整栋楼大概需要七分三十三秒,但今天或许会稍快一些。
她让这个男孩衣不蔽体,让他被雨淋湿,暗示他去走那条黑压压的应急通道,无论哪一件事情都在破坏他的安全感,没有安全感以后人总是无可避免会开始恐惧的。而恐惧的时候,也往往会激发出比平时更强的体能。
门铃被摁下,比预想中来的更快。
顾婉仪将杯中的酒喝完,起身,站在门口,没有开门。
他现在会有多不安呢?他或许还天真的以为只要来到这里,这场羞辱便能结束,不会再有暴露在人前的风险。
但他不会想到的是,站在这里的那一刻,才是另一场游戏的开始。
一场放置游戏。
对顾婉仪来说,这个游戏最有趣的地方在于,对方明明知道现在所承受的一切不安、焦躁、痛苦都会在某一刻得以结束,但这个权利却并不在自己手中,唯一能做的只有像信徒一般怀抱希望等待。
门铃被急促地摁下,之后又接连响起了好几声,顾婉仪依旧不动声色。
在沉默了好一段时间以后,门后传来濒临崩溃的哭腔,“阿姨……能不能……开开门。”
声音像是在风中欲灭的烛火,像是仅有的微弱希望摇摇欲坠。
三分钟过后,顾婉仪才把门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那个肤色素白的男孩。他瘫坐在地上,小腿和胳膊都微微沾灰,抬头的时候瞳孔轻颤,脖颈上的锁链晃晃响了两声。
像是一只无助的宠物犬。
顾婉仪蹲下一点身子,轻抚他的脑袋,“这么没有耐心?”
“我……感觉真的等了很久。”,夏沭有些心虚地说。
“很久是多久。”
“可能,有差不多十分钟。”
“一分钟,不对,……”顾婉仪侧翻手腕,假装看了一眼手表,然后露出玩味的微笑,“现在才刚刚好一分钟。”
夏沭感觉顾婉仪稍稍用力掐了掐他的脸,“好没用,连一分钟都坚持不下来。”
他想反驳,他是真的感觉过了好久,可是身上没有表,任何可以计时的工具的都没有。
所以此刻他只能低着头任由顾婉仪数落。
“冷不冷?”顾婉仪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他一点点抬起头,先看到的是被薄透的黑丝包裹着,肉感恰到好处的小腿,然后是大腿和裙底交界处带有神秘感的领域,再之后是她支在膝盖上被白衬衣覆盖的手肘,最后是她嘴角的那粒细痣。
“冷……”他说,说话的时候轻轻打着寒颤。
意料之外的是,顾婉仪竟然伸手抱了抱他,然后起身从沙发上拿过一条小绒毯,披在了他的身上。
很温暖的温度,好像还带着残留的体温。
“害怕?”她问。
“害怕。”
“那么怕阿姨还敢一声不吭玩失踪?谁给的胆子。”
他犹豫了一小会,最后还是决定把下午的事如实托出,说感觉害怕,说今天不太想见到她,说在那个时候刚刚好发生了一点意外,有那么一个人把他接走。
如实说出来就好,说谎的话以后总是要用另一个谎言来弥补。
可在刚准备开口的时候,他又听到顾婉仪冰冰冷冷地说,“蓝冰柔大小姐给的?”
她为什么会知道蓝冰柔?
不过细细思考一下好像也并不奇怪,她说今晚要去谈生意,最近顾婉仪的公司似乎刚好和“IRIS”有商业合作,再加上先前上车的时候,顾婉仪其实已经离的蛮近,所以她会知道和蓝冰柔有关,好像也挺正常。
可是这件事说到底,和蓝冰柔没有最直接的关系,是他夏沭自己要逃,他本就应该拒绝,最后还是选择了上蓝冰柔的车。
这种时候没必要把她牵扯进来。
“不是,和她没有关系……是我……”
“是你自己要去勾搭的,为了还债已经到这种地步了?”顾婉仪的眸子里再读不出半分温柔,“也是,豁出去一下,哄得那个蓝冰柔大小姐开心,说不定大手一挥就把你的债务还了。”
“可是小沭,你以为自己是谁,阿姨最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一点,让你忘记自己[已删改]。”她用力扯了扯[已删改],把他的脸拽到自己面前。
顾婉仪轻轻把他身上的毯子撤走,“现在这个样子才更适合你,穿成之前[已删改]是想[已删改]?。”
顾婉仪[已删改]、用食指推进夏沭嘴里。
夏沭[已删改]、现在这种情况不可能吐出来。于是只能咬咬牙咽了下去,在看到他吞咽的动作以后,顾婉仪[已删改]牵着夏沭走进一处小房间。
如那条应急通道一般黑暗的房间,没有窗子,唯一的光亮是投影仪照出的白光。
顾婉仪摁下遥控,投影仪映出画面,一片辽阔的南非草原。
“小沭还是需要加强一下,做为[已删改]的觉悟。”她在夏沭的额头留下一吻,然后走出房间,把房门合上。
投影出的画面里,暴雨袭来,雷鸣轰隆坠地。
播音腔女解说的声音从音响中传出。
“春天到了,又到了[已删改]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