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以后，车子驶进了校园。
微风轻拂，阳光照在道路两旁的林木上，翠绿的叶面像是浸了一层细亮的水银。
黑色立标奔驰在B栋教学楼附近停下。
顾婉仪将装有餐厅制服的袋子放到了夏沭手上，“知道之后应该怎么做？”
“知道。”夏沭不动声色地说。
顾婉仪没有真的把这套衣服扔了，她会这样做的意思很明确，和蓝冰柔的事情要他自己掂量掂量清楚，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他心里应该有数。
“这才是乖狗狗。”顾婉仪用一只手掂在他的下巴上，用指尖轻轻抚摸他的脸颊。
夏沭没有反抗，任由她就这样摸了一小会儿。
她手指的触感嫩滑，但心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生出抵触。可又能怎么办，他是谁？
自己现在被顾婉仪死死地捏在手里，能从小黑屋出来，能像现在这样见到阳光，感受到微风，能和其他同龄人一样看起来正正常常的上课生活，还想要怎么样呢？
顾婉仪说，认清自己的身份，她一遍遍说他是小狗，事实上或许就是这样。
只要那笔债还在，他就真的永远只能任人摆弄。
能做的不过都是些自欺欺人式的反抗。
“阿姨，我……想先去找下教室，我们教务系统前几天就出了点问题的，怕课室对不上号。”他把自己的脸移开了一点点，现在顾婉仪只有两只手指停在他的脸上。
明明也不算说谎，可为什么说出来的时候又会心虚？
顾婉仪这次才真的将手移开了，“去吧。”她说，声音还是让人听不出情绪，“阿姨这两天会有点忙，这两天自己回去。”
“好。”他说。
“下次找你该怎么做？”
“随叫随到……没有拒绝权利。”
“嗯……”顾婉仪心满意足似的点点头，“适度嘴硬一下可以算有趣，但记住，来真的就不可爱了。”
“知道。”
“那去吧。”顾婉仪摆了摆手，将手指重新搭在方向盘上。
“那，阿姨再见。”
“再见。”
夏沭这才下车离开。
什么啊，真的就像一只得到允许才能行动的宠物狗。
那辆黑色奔驰一点点在视线里消失，夏沭转身走向教学楼。
离上课还有十分钟，他按照教务系统上的课表走进教室，是熟悉的任课老师，前排和后排的位置上也坐了同班同学。
今天的课表没有错。
不是，等等。
课表没错？教务系统上的课表没错？
难道……没来上学这几天某人终于良心发现了？
那个鹿之晴会有良心？会发现？
夏沭一时竟感觉，这件事比自己在小黑屋里关了三天更加魔幻。
但是转念一想，也可能是鹿之晴对这一套玩腻了，想换个别的什么花样整他。
这样想的话，似乎比较合理。
铃声响起，上午的课程有条不紊地进行。
夏沭照旧坐在课室后排靠窗的座位，或许因为前几次专业课没有来的缘故，他今天被点名的频率尤其的高。但好在今天的内容和前几堂课的关联性不是太大，认真听讲了还算是能答得上来。
第一节课就这样过去了。
下课的时候他补齐了前几堂课的笔记，在直播账号上发了致歉公告，一一回复完后台私信。
在第三节课前，要换课室的那个课间，夏沭在走廊上被人拦住了。
挡在他面前的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全校无人不知的那个大小姐。
不是蓝冰柔，是矮萝卜鹿之晴。
她今天一如既往穿着素白的裙子，鞋子是一双波西米亚风格的绑带凉鞋。
走廊上的清风吹来，带着夏末秋初微微烘烤过的叶子味道。
她用浅绿色发带系着的双马尾发被风轻轻吹动，翠玉般的眸子里还是那股骄傲的神色。隔着两个身位的距离，她的身高不到夏沭的肩头，明明是这样的个子，但总让人感觉眼前的女孩居高临下。
“喂，杂鱼。”鹿之晴一开口就是极其友好的问候。
夏沭绕开一点身位，准备越过鹿之晴离开，却又马上被她挡在了面前。
他声音克制地开口，“鹿大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这次她到底又想干什么？作为刚上市公司的总裁一天天就这么没事做，能无聊到在捉弄人上花时间吗？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夏沭忽然感受到一阵柔软细嫩的触感，眼前的鹿之晴不由分说地抓住了他的小臂。
“鹿之晴你到底想干嘛？”
其实他倒是没有感觉生理上的厌恶，不过这是在女尊世界，按这个世界的观念来看，算不上熟悉的女生一上来就莫名其妙碰男生的身体，在这个世界应该算是妥妥的虾头行为。
虽然在这个世界的标准里，鹿之晴一直都挺虾头的就是了。
“跟本小姐走。”她只落下这一句话，声音是性征还未分化是清脆明亮的感觉。她强硬拉着夏沭往反方向离开，是去乘电梯的方向。
夏沭想直接甩开她的手，但她的力气真的比想象中大很多，这个世界男性的力量远远不如女性。
就连鹿之晴这副迷你娃娃一样的身体，只要认真一点他都不太好反抗。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而且我接下来还有课。”夏沭把另一只手搭在鹿之晴的手上，试图用力掰开她的手指。
实在是莫名其妙，而且他这几天真的缺了好多次课了，再这样下次期末真的要完蛋。
鹿之晴侧过一点脸，问，“什么课。”
“新闻听力。”
夏沭说完以后，鹿之晴掏出手机，十五秒以后抬起脑袋，眼睫上落满了晨光。
她吐字清晰地开口，“外语学院远东语二年级周五早上的新闻听力选修课调整时间了。”
“我……没有听说过这回事。”
她轻描淡写地说，“一分钟以后就有。”
在鹿之晴说完那句话的一分钟内，课群里真的发来了调整上课时间的消息。
在看到夏沭微微抽动的嘴角以后，鹿之晴露出得意的表情，然后再次拉着他走向电梯。
“我说，这次到底想要干嘛？”夏沭捉摸不透地问。
“改造杂鱼。”鹿之晴摁下一楼的按钮，电梯门缓缓合上。
“没懂。而且我不是杂鱼，其次也不需要什么改造。”
“本小姐说是杂鱼就是杂鱼。”她有些骄傲的扬起嘴角，“不过算啦，只要好好打扮，杂鱼也能变成鲷鱼。”
电梯下到了一楼，鹿之晴拉着夏沭往外走。
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风恰到好处，天空蓝得像是有谁在天上随手打翻了蓝墨水瓶。
鹿之晴走在他稍前面一点，被吹起的柔顺发稍隐隐有着清甜的玫瑰香气，是那种初夏叶面沾着晨露的荔枝玫瑰。
两人就这样走在盛大的阳光下，校园里的鸟鸣清脆，夏沭想起来，鹿之晴的晴好像是晴天的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