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的糖果一点点融化，鹿之晴的手缓缓抽离。
在某一个瞬间，夏沭似乎看到，她细白的指尖上好像都泛着彩色的光晕。
午后的阳光不偏不倚地照来，女孩的发丝被衬得若金丝桃一般明亮。她眨了眨眼，睫毛似墨黑的树影，浅绿的眼眸似随风而动的草。
鹿之晴，现在看起来好像一只林间的小鹿。
“怎么样，还会觉得很苦吗？”她端起咖啡杯贴在唇边，眼神微微闪躲。
夏沭摇了摇头，“很甜。”
确实很甜，嘴里的棒棒糖一下就把味蕾上微酸的苦味冲刷掉，现在只感受到讨喜的橙子味。
“哼，真拿杂鱼没办法……本小姐还有很多糖，自己再选几个吧。”鹿之晴抓了一小把糖果放在台面，像是在白玉盘子上撒落一枚枚色彩各异的宝石。
夏沭挑了两颗原味的硬糖和一颗橘子味的软糖，和鹿之晴道了一声谢谢，“总感觉像小时候会有的事。”
“什么事，长大就不能吃糖？”
“我小时候生病喝冲剂和很苦的药的时候，喝一口就会吃一小块橙皮。”
“不过再长大一点好像就不需要了，倒不是说觉得不苦，其实还是很苦，但怎么说……就是不需要，硬着头皮也能喝下去。”
“咖啡不是应该硬着头皮喝的东西。”鹿之晴捏住杯耳饮下一口。
“是。”
“所以现在算什么，没苦硬吃？就算不能喝奶，也还有很多果味的特调咖啡。”
“不知道……就是习惯性点了这个。”
“坏习惯。”
“我……以前有人第一次带我喝咖啡的时候，她点的就是这个……所以后来每次喝，我都习惯性地点相同的款式。”
“欸～是喜欢过的人？”
“喜欢？”夏沭想起来顾婉仪第一次带他喝咖啡时候的情景。
那是一个雨夜，窗外的水痕顺着高层落地窗潺潺而落。
对坐的顾婉仪穿着一身黑色套裙，台面的烛火捉摸不定地晃，她睫毛的阴影像是一片暗淡的金合欢树。
他们在对话，但没有声音，像是在看一部意义不明的哑剧。
在杯子里的冰块“哐啷”响了一声以后，对坐女人素白的足尖贴在了他的身下。
他讨厌这样。
有反应，但……
“不是喜欢！”夏沭脱口而出。
回过神来，从外面照来的光线依旧澄澈明亮，一滴水珠从冒霜的杯壁滑落，耳边是悠缓的爵士乐。
鹿之晴，鹿之晴还坐在对面。
她的瞳孔微微放大，手里的咖啡杯端在半空，将饮未饮。
“杂鱼……”鹿之晴把杯子贴在唇边，视线落在侧边的花瓶上，“反应好大，本小姐都替你觉得丢脸了。”
“这么在意，不会真的喜欢过吧？”她问。
“没有……不如说……”
夏沭想说讨厌，但心底恐惧的感觉让他始终说不出那两个字。
他知道顾婉仪现在不在这，不管说什么她都没有办法知道，就算用针扎写着顾婉仪名字的娃娃，下最恶毒的诅咒她也毫不知情。
但，没有办法说出来。
“不如说什么？”鹿之晴又问了一遍。
“……”
沉默了一小会儿，夏沭挤出来四个字，“没有好感。”
“那什么样的人有好感”鹿之晴用手指绕着一侧马尾的发丝。
“我……想一想。”
对什么样的人有好感？
好久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好像曾对初中前桌的女孩有过那么点在意，是那种再常见不过，笑容干净，扎着单马尾辫的女孩，但毕业以后就失去了所有联系。
上一世时候也执着于无数“姐系”的角色，但这一世真的有了姐姐，才发现姐弟之间真的只是很纯粹的亲情。
所以有好感或者说喜欢是什么样呢？
夏沭忽然想到蓝冰柔。
那天黑云压城，风雨乱作。他压抑得满脑子只想逃走，逃离顾婉仪身边，而蓝冰柔就那么华丽丽地出现在他面前，像一位威风凛凛的女骑士。
她眼眸温柔，发丝间的鸢尾耳坠轻轻晃动。她撑着伞走到被淋得浑身湿透，失魂落魄的自己身边。
她说了很多，说了爱，说了宽容与谅解。
她说，他不是没有人要。
保时捷很快，或者是蓝冰柔开得很快，快到好像所有过去都会被甩在后视镜里。
幻想好像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所以后来雨中的餐厅会错看成城堡，保时捷也会像是南瓜车。
因为有所幻想。
……
那么，对什么样的人有好感？
夏沭缓缓开口，“那个人……会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把我带走，之后一起吃好吃的东西，还会喝冰冰冷冷的饮料……总之，待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一切都很温暖。”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脖颈。
鹿之晴的脸刷一下泛红，这家伙的模样，加上他刚刚说的话……
果然……是在说她鹿之晴！
今天上午他那副模样真就犹犹豫豫的，是她强硬地把他拉走，之后两个人一起去吃了料理，他很开心地说了好吃，然后现在就在喝着冰咖啡。
至于温暖……今天这座城市久违的放晴，是个温暖的好天气。
杂鱼夏沭……铁暗恋本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