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之晴喝下一小口咖啡，眸子不着痕迹地看着眼前的男孩。
他放在脖颈上的那只手看上去有那么些窘迫，耳根正微微泛红，衬得脸颊的皮肤更为白皙。
是那种润泽干净的冷白。
杂鱼……原来皮肤有这么好的吗。
之前总觉得他这张脸无论怎么看都让人生气，但今天好多次对上视线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想要躲开。
搞什么啊鹿之晴，有好感的那方明明是杂鱼，怎么老表现得像自己很在意对方一样？
鹿之晴忽然不服输地看着夏沭的眼睫。
他的睫毛长而微翘，轻抬眼皮，那对乌黑明亮的眼睛就和自己的视线对上。
“怎、怎么了，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鹿之晴放下杯子，双手交叉在胸前。
夏沭浅浅地笑了笑，“没有……就是忽然觉得，能像这样说出来挺好的。”
“什么啊……”
“之前想到她的时候，脑袋里总是一团浆糊，说出来以后，总感觉……好像自己心里的想法更明确一点了。”
“不过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就是啦，我和她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联系，她离我……很远，远到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鹿之晴把手肘支在台面上，偏着脑袋，指腹无声地轻敲台面，“本小姐多问一句，她……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用说的很具体，笼统一些就好。”
“很漂亮……”夏沭想到蓝冰柔的模样，声音又不自觉弱了起来，“眼神很温柔……说话的声音也很温柔。开车很稳，在学校里很出名……大家应该都认识的……然后，很高。”
“很高。”鹿之晴重复了最后的两个字，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嘴角微微勾起。
什么嘛，每一条都在说本小姐，最后的很高尤其中听。
对喜欢的人就是会不由得夸夸夸的吧？
夏沭低着头赶忙补充，“嗯……不过还是比我稍微矮一点点，在女生里算很高的了。”
其实蓝冰柔是比他略高一些的，但，在这学校出名到几乎所有学生都认识的人，除了眼前的鹿之晴以外自然就是蓝冰柔了吧！
刚刚的说法会不会太明显了一些？如果被鹿之晴知道说不定会被嘲笑的。
所以还是加点有误导性的信息比较好！
只是在他说完以后，鹿之晴好像更加胸有成竹地点头，“那，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有好感的？”
“现在想的话……第一次见到就有点在意。那天，发生了点小意外……”
如果那天不是由临时派遣的新人驾驶开车，如果那辆车不是刚好和自己擦肩而过，或许也就不会和蓝冰柔有所交集了。
“这样啊。”鹿之晴装作镇定地喝起咖啡。
不是，原来第一次见面那天杂鱼就？！
虽然比自己预想的时间更早，但按这个说法，后面他的行为都再合理不过了。
那天在电梯里意外踩到她的鞋后，杂鱼对她心有好感，后来所有唱反调的行为全都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我知道只是见过一面就这样挺好笑的……你，想笑就笑吧……”夏沭低着头用喃喃自语的声音说道。
明明对别人还一无所知，一见钟情什么的，说出来好像是蛮丢人。
可是谁规定喜欢就一定需要互相了解，一定要在长时间的相处中才能产生好感呢?
好感这种东西真的很奇怪，有些时候或许真的就只是那么一个眼神，那么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或是对方某一句话就这么不偏不倚地触碰到心里某个最柔软的地方，整个世界就会在一瞬间明亮起来，仿佛时间都变得很慢很慢。
就像那天坐在副驾驶上，外面的雨安安静静的落，四周的景象迷乱地变化，抬头望向蓝冰柔时候，她眸子温柔得好似永恒不变一般。
直到现在，夏沭也能记起那天蓝冰柔温润如水的眼神。
“没什么好笑的吧。”鹿之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喜欢一个人又不是什么很丢脸很好笑的事情……反而是畏畏缩缩，不敢当面说出自己的心意才显得比较可笑。”
鹿之晴想起曾经对自己告白过的很多杂鱼家伙，他们从来都只会在节日的时候偷偷摸摸往自己的抽屉里送礼物或者写信，但好像从来没有一个人敢站在她面前说出心里想说的话。
这算什么呢？看似礼貌地保持距离，实则从最开始就留下退路，把自己放在一个安全的位置上。
这样的做法让她觉得厌恶。
“本小姐如果喜欢一个人的话……如果，只是如果，在明白自己心意的那一刻就会坦坦荡荡地和他说清，表白这种东西如果不当面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靠文字和语音永远没法把一件事情表达完整，无论写得如何天花乱坠，文字总是有所缺失、有局限性。如果能面对面，能好好看着对方的眼睛，很多事情在一瞬间就能明白。”
“所以……如果杂鱼你什么决定要说清楚的话，要当面说，如果偷偷摸摸的话本小姐会看不起你的，那时候你就真的是杂鱼中的杂鱼。”鹿之晴放下支在台面上的手，把剩下的咖啡全部喝完。
夏沭轻轻搅动杯中的冰块，“嗯……我知道了。”
其实表白什么的，他真的完全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但鹿之晴说的或许没错，文字总是有局限性，有缺失，会存在误解。
相比之下，面对面待在一起时候的感觉反而要牢靠上许多，眼睛总是不容易骗人的。
他又想起那天在车上，蓝冰柔侧着脸，发丝垂落下来的模样。
那时候看不清蓝冰柔的眼睛。
因为看不清，所以会不由得感觉她好像离自己很远很远。像是忽然断电跳闸了一般，眼前除了一片黑色什么也没有，信息丢失，无法理解。
“话说，要不要去看电影。”鹿之晴轻声问，“咖啡喝完了……在这边待着好像有一点点无聊。”
夏沭点点头，指尖微微抵着吸管，“嗯……我也快喝完了。”
十五分钟以后，两人来到了最近的一家影院，不出意料之外，鹿之晴还是选择了包场。
空荡荡的放映厅里，两人坐在视野最好的、中心偏后一些的位置。
光线昏暗，空调的温度调得很低，是在走进去的瞬间能让人微微泛起鸡皮疙瘩的程度。
“本小姐选的是恐怖片哦～”鹿之晴的声音有那么一些戏谑的味道。
“嗯……”
“害怕的话待会可以叫出来，反正这里也没有其他人。”
“嗯……好……”
“都还没开始怎么就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这么不擅长看恐怖片吗。”
“不是……”夏沭摇摇头。
他只是感觉，现在和被关在小黑屋里情景有一一点点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