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郊,地铁三号线。
车厢内人流拥挤,夏沭艰难地挪动身子,抬头看了一眼播报屏,还有一个站下车。
其实刚刚先去吃个饭,错开高峰期再乘车或许会舒服一些,但市中心那块的物价真的很贵,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家。
他抓紧扶手,耳边隐约持续着嗡嗡的闷响。
四周的人群或不动声色地坐在位置上,或愣愣地站在原地。无论是身着白色衬衣的上班族,穿着学校制服的中学生,亦或者是扮相各异的年轻男女,所有人的眼神都如出一辙,空落落的,像是在冷冻车库里放了一夜的鱼眼。
播报屏上的标识不停闪烁,下一秒,天花板上扬起没有起伏的机械女声,车门向左右两侧滑开,人流似浮冰一般规规整整地涌出,而后冰块消融,冰水自顾自朝不同方向流去。
夏沭轻车熟路地在这座地下迷宫行走,走到站外的时候,夕阳还没完全垂落,天色红暗,连带着把厚重的云层也一并染色,周遭的矮楼和乔木也被拉出歪长的影子。
现在时间是晚七点。
他扫了一辆共享,骑了十五分钟停在距离小区最近的放置点,之后去打包了一份鸡腿饭,走到楼下小卖部买了一瓶1L装的冰水,把拇指贴在智能锁上,解锁、开门,回到了这个十来平的小出租屋。
房间里安静得有些过分,没有再听到地铁里那种诡秘的嗡鸣声了,窗外倒是不时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鸟鸣。
夏沭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短袖,把上身的薄衫换下,在床上趴了一小会儿,然后看了一眼手机。上午鹿之晴在店里买的那些东西早就已经送到了,但是总感觉……现在有些不想去拿。
现在和鹿之晴算什么关系呢?
今天的好多个瞬间,夏沭都曾想过他们可以好好相处,甚至……可能可以像朋友一样,所以那时他才能很自然地接受鹿之晴的好意。
可是现在呢,好像都还没和好就又要决裂了,那又要以什么立场去收下那些东西?
直接退回去吧,可能会被误解成要和她彻彻底底闹僵,收下吧,又回到刚刚那个问题,以什么立场收?
他坐起身,甩了甩头。
好麻烦……想不明白。
最近好像一连串发生了好多事,一件接着一件,猝不及防。
顾婉仪,蓝冰柔,鹿之晴。无论谁都总是那样不打招呼就出现,然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莫名其妙地把他带走,最后又总是剩下他一个人。
现在这个房间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说起来好像有一段时间没自己吃饭了,最近总是和别人在一起吃。
前几天晚上和蓝冰柔在一起,外边下着雨,而那个漂亮的学姐在对座帮他烤肉,她烤得真的很好,焦香软嫩的,肉汁和焦油在烤架上滋滋冒泡。
然后不久前和顾婉仪在一起吃早饭,是没有什么味道的一顿早餐,如晨间映在玻璃桌面上的阳光一般冷淡如水。
至于中午……中午时候和鹿之晴在一起,那段饭吃的尤其轻松,没有和蓝冰柔在一起时候的局促感,也没有和顾婉仪在一起时候略微压抑的感觉,像是周末和朋友在一起简简单单的聚餐。
夏沭起身坐在书桌前,把电脑开机,随便找了一部电子榨菜,然后一边看剧一边吃饭。
剧里的主角们三五个人合租,每天都热热闹闹的,夏沭看剧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把自己短暂代入一会儿。
这样这里就好像不只是他一个人了,有人会和他一起打闹,一起开玩笑,吃饭的时候能听到好朋友就在自己旁边拌嘴,不开心时候有人会敲开他的门,拉着他去外面发癫。
可是这终究不是现实。
饭已经吃完了,夏沭把那部剧关掉,然后安安静静地收拾桌面。窗外没有再传来鸟鸣,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室内一片昏暗。
他起身开了台灯,光线并不明亮,是偏暗些的黄色。
在准备垃圾包好拿去扔掉的时候,他忽然感觉食指的指侧有刺挠挠的痛感。
把灯光调亮些以后,夏沭发现上面扎了一根细长的小刺,扎得有些深,大概是刚刚吃饭拿一次性筷子时候不小心扎到的。
周围有声音热热闹闹时候没有什么感觉,冷清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有那么一根刺儿一直扎在身体的某个地方,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