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柳妍的心，如同一片被暴风雨肆虐过的湖面，平静之下却隐藏着深深的波澜。

夏日的蝉鸣声在窗外如同一首悲凉的挽歌，女孩坐在房间的窗边，手中紧握着的是刚刚收到的高考成绩单。

那上面的数字，完美地达到了她之前期望的高校分数线，可她的心却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没有任何喜悦的情绪。

柳妍抬头望向窗外，天空湛蓝，阳光明媚，岁月静好。

然而，这一切的美好似乎都与她无关。

她的眼中看到的，只是家里那无尽的争吵与暴力，是父母之间那无法调和的矛盾。

“砰——”一声巨响，碗筷再次被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哐——”门如同几天前一般，被父亲又狠狠摔上，震耳欲聋。

“呜——”母亲蹲靠在女孩门口，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像是一只受伤的母兽在保护着自己的幼崽一样蜷缩起来。

这是那个生理上被柳妍称作父亲的人在沾染上赌博之后，不知多少次来家里卖掉一切能卖的东西后，又来抢夺母女俩的生活费了。

女孩还记得几个月之前，家里是温馨的三口之家，刚刚过完十八岁生日的自己正等着考完高考就能穿上母亲送的白裙。

可仅仅是父亲的工友给他推荐了一个博彩网站，男人便像着了迷一样，不再顾及工作、家人，将积攒的一切投进无底洞，再也抽不出身。

家里人想过报警，可在这个小县城里，仅仅只是一顿简单的教育便换来了对她无数的暴力。

柳妍打开门，张开自己并不宽广的臂膀，将挡在自己门前不让那男人进来的母亲抱住，有些营养不良的女孩的怀抱并不舒服，只有些许温暖。

孩子害怕的时候，只要有大人在旁边，哪怕不做什么，但只要大人在旁边，孩子也会觉得好受些。

可大人害怕的时候却没有大人站在旁边能保护她。

“妈，别怕，我们还在一块，你看，我高考考的可好了，我们后面的生活会好起来的。”

女孩没有能力能做些什么，只是向母亲展示她手里的成绩单，这是母亲这么久一直注重的东西。

两人依偎在一起，舔舐伤口已经是她目前能为母亲做的唯一的事情。

柳妍怀里的母亲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微微一怔，站起身，微微弯着腰，拭去泪水：“真好，我家的小妍妍真厉害，可以去大城市上大学了。之前还答应你高考后带你去游乐园玩的，看来没什么机会了，今天妈带你去小时候经常去的那个公园看看吧，上高中后就好久没一块去过了。”

“嗯，好，我们一起去。”

对于母亲能缓过来，柳妍还是很高兴的，虽然家中这样，但她们还有彼此。

在房间收拾了一下，难得化了妆后，母亲牵着女孩的手，去到了公园。

走在公园树荫下，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俩个人脸上，六月傍晚的阳光并不毒辣，伴着温热的微风仿佛驱散了一些不好的情绪，却热的又有些压抑。

“小妍妍，你一个人上学要注意好个人卫生哦。”

“晚上一个人不要走夜路，注意保护好自己。”

“女孩子长大了，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

像是小时候一样，母亲很喜欢在公园路上与女孩絮絮叨叨很多，感受着这些，柳妍的内心平缓了一些，可一股不舒服的莫名感觉涌上心头。

她很想说些什么，可刚刚张开嘴，就会马上被打断，妈妈像是要把后面所有的话全和女孩一次性说完一般，一直走到路灯亮起才想到回家，声音逐渐小了下来。

“小妍妍，你不是最喜欢吃鱼了么，今天为了庆祝你考的好，晚上妈妈给你做你最喜欢的鱼好不好。”

走到家门口前，母亲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提了一句。

“妈！”女孩终于抢到了话语权，“你这是......”

可没等话讲完，便被女人推进家门反锁了起来。

“一个人也要好好的。”

话中夹杂着哭腔与一丝决意，女人踏上了楼梯。

在傍晚的黄昏下，死神小姐挥起镰刀，施展起了她神奇的魔法。

夏夜静悄悄的，只有白杨被风拂动，沙沙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