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低垂,灰白的云层紧紧压在地平线上,好像要与大地融为一体。寒风呼啸着,细碎的雪花被卷入风中,如同无数银色的利刃乱舞。
放眼望去,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山脉被雕刻成尖锐的冰峰,直刺苍穹,整个世界一层厚厚的白雪覆盖,除此之外,便再也找不到任何其他的颜色。整个世界沉寂而失落,似乎时间在这里停滞,只有雪花不停地飘落,叙述着古老而永恒的冬日。
但也就是在这样一眼看不见生机的世界里,在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之中,在一处悬崖峭壁之上,有一群依旧寻着生的希望的人们,顶着凛冽的风雪,攀登在前路未知的迷茫旅途上。
“快些,再快些。”白山部落的族长,奥德里克回头看着族人们的队伍,高声呼喊。他的身材高大,嗓音嘹亮,清晰地穿透了冰冷的风雪,将声音传递到每一位族人的耳畔。
“我们必须加快步伐。天色已经暗淡,再过不久就要天黑,必须在天黑之前翻过这座山脉,否则我们整个部落都会死在这里。”
奥德里克并不是在危言耸听,这便是这个世界残酷的现实,而这还仅仅是这个冰冷的世界之中众多考验中的一项。
还有更多的危机总是潜伏着,时刻准备着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降临,让人防不胜防。
白山部落共计百十号人,他们排成长队跋涉在雪山的悬崖峭壁之上,一些身强体壮的成年男性背负着重负,另一些则赶着牦牛,一部分人手持打磨锋利的石矛负责戒备和保护族人,而女性们大都与孩童们待在一起,紧紧追随族长留下的脚印。
在这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之中,白山部落苦苦寻找着一处安生之地。
傍晚时分,风雪更大了。此时白山部落已经翻越了高高的山巅,正走在一段相对平缓的下坡路上。这虽说是平缓,但其实谁也不知道脚下的积雪到底有多厚,而在这些积雪覆盖之下的山脉又会是如何崎岖。
风雪之中,灰暗的暮色之下,一名长者举着火把追到了队伍的最前端,赶上了奥德里克的脚步。
“奥德里克,我们找个地方准备休息吧,天色已经不早了,在夜晚冒着风雪下山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而且孩子们都太累了,我们已经跋涉了整整一天的山路,大家都还饿着肚子,一口食物都没有吃过。再这样下去有人会饿晕倒下去。”
奥德里克同样高举着火把,火光在风雪之中飘摇,好像下一刻就要熄灭一样,但是那份火苗却又无比坚韧,总能挣扎着再一次熊熊燃烧。
“我知道,让族人们再坚持一下。”奥德里克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尽管寒风刺骨,他的意志却如同那火把中的火焰一般不屈。
“我们不能在这里停下,这里不是安全之地。我们必须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一个可以遮蔽我们免受风雪侵袭的地方。只有在那里,我们才能休息,才能生火取暖,才能煮食。”
长者点了点头,虽然心中担忧,但他知道族长的决定是正确的。他们不能在这个时候放松警惕,不能让疲惫和饥饿成为他们倒下的理由。
“我会和几个成年男子一起,先行一步去探路。”奥德里克继续说道,“你们跟在后面,保持队形,不要走散。”
说完,他转身向几个强壮的族人示意,他们点头回应,随即加快步伐,消失在风雪之中,去寻找那个能够让他们暂时安身的地方。
白山部落的人们虽然疲惫,但他们的眼神中依然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他们相信他们的族长,相信他们能够找到那个避风的地方,相信明天会更好。
夜色渐浓,风雪似乎也变得更加狂暴。但在这片荒凉的雪地中,这群人的意志却如同那不灭的火把,照亮了他们前行的道路。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让他们轻易找到避风的港湾。就在奥德里克带着一部分族人离开之后不久,一阵低沉的咆哮声打破了风雪的呼啸。
一群白色的,身躯高大的野兽突然出现,朝着白山部落的人们奔袭而来。
“不好,是雪怪!”
“快防御,我们遭到的雪怪的埋伏!”
所谓雪怪,是白山部落口中一种身形高大且狡猾的野兽,这些野兽总是利用它们那一身白色的皮毛躲藏在厚厚的积雪之中,当有猎物经过的时候突然发起攻击,而且大多数会选择协同合作,因此总能捕猎成功。
白山部落的人们很快反应,族人们立即围成一个圈,将妇女孩子们和牦牛围在中间,成年男子则拿起手中的武器,准备迎战这些凶猛的野兽。
很快,雪怪的第一波冲刺就已经逼近,它们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着绿光,仿佛黑夜之中的幽魂。
白山部落的战士们举起石矛迎击,长长的手柄为战士们争取了一些距离优势。
野怪的第一轮冲锋被挡了下来,借助石矛的距离优势,不少战士将手中的石矛刺进了雪怪的身躯。这些雪怪到底是生物,也会因为受伤而感到疼痛,其中有不少雪怪身上被血迹染红。
可雪怪到底是野兽,相比起人类而言,这点伤势还不足以击溃它们。
战斗使得这片场地开始变得混乱,打量混杂着人类与野兽的血迹洒满这处雪地,还有慌乱之中洒落的火把倒在雪地上,火苗反过来引燃了火把的木柄,在大风之中反而燃烧得更加旺盛了。
“保持冷静,不要惊慌。”就在这时,不久前出去寻找避风港的奥德里克带着战士们回来了,在离开不久之后他们就听到了这里雪怪发出的咆哮声,遇上一刻不停地赶了回来。
“杀——”
见到族长和战士们回归,白山部落气势高涨,凭借着属于人类的智慧和往日里相处积累而来的默契,立即取得了有效的反击。
战士们将手中的长矛投掷出去,大部分都得以命中,片刻之间就有不少野怪身上插满了长矛,它发出痛苦的咆哮,已经心生惧意。
“用投索,不能让它跑了。”奥德里克高声指挥,引导战士们开始协同作战。投索是一种将石头牢牢捆在一端作为锚点丢出去的道具,目的是利用投掷的力量将野兽捆绑起来,以达到束缚其行动力的目的。
只听见“咻咻”的破空声,马上就有几根投索缠绕在一只雪怪的身上,几股足足有手臂粗细的麻绳将这只雪怪牢牢束缚,雪怪便立即失去了挣扎反抗的能力,只能倒在雪地上无能咆哮。
“不能大意轻心,注意防御其余雪怪。”奥德里克没有被一时的胜利影响,作为族长他的经验丰富,深知这种雪怪可是会出卖同类,为了在捕猎之中获得食物,将自己的同类当成诱饵的事情时有发生。
在奥德里克的提醒下,白山部落的战士们协同配合,很快就将第二只、第三只雪怪也抓住。
可即便如此,围困在这里的雪怪还仍有数只,看起来似乎还不愿离去,似乎都不想无功而返。
突然,一声惊呼从白山部落的人群之中传出,这声音十分清细,听起来像是个孩子。
“艾丽西亚!”
孩童之中,卡斯皮安发现了族人的消失,他呼喊着同伴的命中,奔跑着冲出了安全的防护,朝着艾丽西亚被拖走的方向拼命追赶。
所以说雪怪是一种狡猾的野兽,这是任谁都没有想到的,竟然能有一头雪怪潜伏了这么久,在混乱之中突然偷袭,并且一举得手了。
“卡斯皮安,回来!”
奥德里克呼唤着那个少年的名字,同时组织了几名成年男**替站位,他和另外几个战士一同抽空出来,也朝着艾丽西亚被抓走的方向追击过去。
“卡斯皮安,你给我回去。”奥德里克追上去,“剩下的交给我们成年人就行了。”
“不,我已经是大人了。我也可以战斗。”
卡斯皮安不甘示弱,他的速度可一点也不慢,奔跑的同时还高举起自己制作的石矛。
雪怪逃离的速度并不快,却也算不得慢。被喊作艾丽西亚的女孩被雪怪咬住了半个身躯,万幸身上有厚实的兽皮作为缓冲支撑,但即便如此还是能看见有鲜红的血液从雪怪的嘴里流淌出来,甚至还因为姿势的原因被一路拖拽在雪地里,留下一串鲜红的印记。
“用投索,一定要困住它。”
在奥德里克指挥下,战士们纷纷甩出投索,但因为目标也在移动的原因,命中率并不是很高,大多打在了雪怪的身上,只造成了微不足道的痛感。
“我捆住它了!”
这是,卡斯皮安兴奋尖叫出声,所有人顺着他手里的麻绳看过去,他丢出去的石头牢牢锚固在雪怪的一条后腿上,足足缠绕了三圈。
“快,继续丢,两个人拿上长矛冲上去,一定要拦住这东西。”
很快,又有两道麻绳缠绕上去,这只雪怪的行动被束缚,已经已经慢了下来。
但即便如此,雪怪仍能拖着三根绳索在雪地上前进,只是每次没跨越的距离变得很短,让其余白山部落的战士得以接近。
卡斯皮安将手中的一端麻绳交给了一名更为强壮的成年男性,他则是拿着长矛跟随族长奥德里克走上去,这次追击过来一共七人,三人负责控制雪怪的行动力,剩下四人包括卡斯皮安在内,此刻重新包围了雪怪。
“上。”奥德里克一声示意,四人从四个方向同时发起攻击。
雪怪最多只能防御一个方向,于是很顺利地,两名从后方进攻的战士顺利将石矛扎进雪怪后背的皮肉里,瞬间挖出两个鲜红的血肉窟窿。
奥德里克则攻击失利,雪怪选择了防御他的进攻,尖锐的爪子划破风雪抓过来,奥德里克不得不退下来,即便是他也不敢硬抗雪怪的爪子。
但卡斯皮安那边就因此得利,他顺势冲过去,一矛扎进了雪怪脖颈。
令人意外的是这头雪怪竟然没有因此发出嘶吼,更没有因此松开嘴里的女孩。
见到这一幕让卡斯皮安也不由地一愣,随即变为愤怒。
卡斯皮安抽出石矛,喷涌而出的血液溅洒在他的身上也毫不在意。他举着石矛怒骂着,朝着雪怪的头部冲过去。
“不要!你太冒险了。”奥德里克发声提醒,但已经来不及,他也明白,立即举着石矛进攻作为配合,于此同时另外两名战士也同时冲过去,为卡斯皮安掩护。
这一轮攻击成果斐然,雪怪的身上又多了几个血红的窟窿,甚至卡斯皮安还将长矛刺进了雪怪的一只眼睛里。
这回雪怪不得不痛苦咆哮,也因此松开了嘴里的白山部落女孩。
“艾丽西亚。”
卡斯皮安跑过去抱住艾丽西亚,当他接住艾丽西亚查看的时候,女孩已经失去了意识,她的身躯包括手臂和半个肩膀在内被雪怪的牙齿穿透了,这会不知是流干了血还是因为风雪被冻结的原因,伤口已经紫得发黑了。
“不,你这畜生!”
卡斯皮安怒不可遏,就连抱着艾丽西亚的双臂都不自觉地紧了几分。
这反而使得他怀里的艾丽西亚咳嗽出来,一口快要凝结的血也顺势被吐了出来。
“轻点……好痛……”
艾丽西亚突然发出声音,她的气息十分微弱,但至少还活着。
“好、好、好……”卡斯皮安连忙松开力量,语气也无比温柔,轻轻抱着艾丽西亚准备转移。
此时包括在一旁一直牵制着雪怪的几名成年男性,看见艾丽西亚清醒过来,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也庆幸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此刻已经安全的时候,意外又在下一刻出现了。
就好像是命运总喜欢跟人们开玩笑一样。
此刻雪怪虽然是身上重伤,但仍为彻底失去行动力,哪怕必死无疑,可困兽犹斗,亦尽全力。
雪怪最后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它用尽全力扭动着庞大的身躯,试图将身上的负担甩脱。战士们手中的绳索因为雪怪的翻滚而被挣脱,随后雪怪不顾一切地朝着卡斯皮安和艾丽西亚所在的位置冲撞过去。
这一幕来得太快,以至于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卡斯皮安想要躲闪,可是他抱着重伤的艾丽西亚,跑不得太快也根本不敢跑得太快,被雪怪身上挂着的绳索给甩过来,还好巧不巧地缠绕在身上。
随着雪怪的奔跑,卡斯皮安被拖拽得身体失去平衡,抱着艾丽西亚一起摔倒在雪里。
万幸柔软的雪地没有给两人造成更多的伤害,但雪怪也拖着两人不顾一切地冲撞出去,而在它的前方是——
悬崖。
“不——”
在奥德里克和战士们惊恐地呼喊之中,雪怪拖着卡斯皮安和艾丽西亚,一起消失在悬崖边上。
奥德里克和其他族人冲到悬崖边,但漆黑的夜晚遮挡了所有的视线,他们只能听到风雪之中远处的咆哮,
不久之后,悬崖深处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巨响。
而卡斯皮安和艾丽西亚的生死成了一个谜。
……
嗒——
嗒——
嗒——
卡斯皮安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这一连串水珠滴落在他的脸上,伤口的刺痛感将他唤醒。
睁开眼,天色已经微亮,卡斯皮安这才看清楚自己和艾丽西亚从悬崖上摔了下来,却又幸运地一起摔在了那头雪怪的身上,雪怪柔软的皮毛加上地面厚厚的积雪两层缓冲之下,他们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在卡斯皮安的怀里,艾丽西亚仍旧是没有意识的状态,但她的身体还有温度,这就说明她还活着。
卡斯皮安十分庆幸艾丽西亚还活着,可是他抬头看了眼那高耸的悬崖峭壁,又一时间陷入绝望。
眼下,这里是一处峡谷,但不知为何相比起雪山的山顶,峡谷内的风反而更温暖一些。
似乎……这里的风都从那个方向吹来的?
因为几乎一整个昼夜都没有吃过食物,加上与雪怪的激烈战斗,卡斯皮安这会也已经十分疲惫了。他本能地开始想要寻着这阵温暖的风逆流而上,去寻找那令人感到温暖的源头。
峡谷之中的路并不难走,路途也并不遥远,卡斯皮安抱着艾丽西亚,来到了峡谷的出口。
当卡斯皮安走出峡谷的那一刻,他的视野扩然开朗,那是他过往人生里从未见识过的情景。
在一片广阔平静的雪原上,在距离峡谷并不算遥远的地方,耸立着一座高高的,或许应该被称为“塔”的神秘建筑。
“至少,这是那个时代不应该存在的建筑。”——千百年后的史诗是如此记述着:
“站在那座神秘之塔面前,卡斯皮安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同时又升起了无数勇气,使得他毫不犹豫闯进了那座塔。
为了拯救濒死的艾丽西亚,卡斯皮安踏上了象征着无限的回旋阶梯。
在阶梯的尽头,迎接卡斯皮安的正是那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