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老张正竭尽全力救治一个女孩,他带有些哭腔的朝女孩大喊着:“妹!妹!”
老张已经为女孩做了十多分钟的心肺复苏,现在的他,是彻底急了。
慢慢的,老张停下了按压的动作,他彻底崩溃,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但静悄悄的黎明,加之人迹罕见的河岸,没有一个人听见。
老张颤颤巍巍的拿出手机,拨打了110。
“喂……警察啊,一个落水的女娃娃……死了……”
老张那颤抖的手,再也握不住那宽大的手机,他无力的跪倒在女孩旁,不甘的猛的用手砸向地面,但一切,都太迟了……
这一天,依旧如常,县里的人们依旧如初,早起的早起,开店的开店,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人们在做自己生活的事,鲜有人知道,医院里,那四位崩溃大哭的可怜之人。
泪水,承载着悲伤与不甘,以化作甘露的形式,为少女的逝世撒下沉痛。
县里什么都正常,只是多出了几个泪人罢了。
文雨芳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恍惚间她觉得那好像是黑白色电影一样,像是一个画面一转的黑白遗照,也像是她们的一生,一瞬即过。
文雨芳闭上了双眼,她的怀里,是妹妹雨欣的尸体……
爸爸从外地回来了,她见到父亲时第一次感到一种心酸,一种陌生。
之后的几天,该怎么描述呢?
家里乱套了,很乱。
一个个亲朋好友来问,警察,县里的人,镇上的人,全都来问话。
家里烦死了,很烦。
文雨芳已经数不清她讲述了多少遍,甚至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讲出来无数个版本。
她实在不想说话,不愿说话,她只想好好静一静,她需要安静。
可惜,她的家已经不允许在安静了。
哭声,客人的喧闹声,还有各种叮叮当当的声音。
她不知该如何描述。
在之后,她和弟弟在警察叔叔的带领下,来到了县里。
她见到了学校校长,还有很多她不认识的领导,还有小胖妈妈,还有很多家长……
………………
就这样,事情解决了。
一个头上有些许白发的中年男人,看着自己账上多出的四十万,沉思了一会,最终拿出一些钱,挨家挨户的去还。
但大多都没要,有点甚至还多给了男人一些钱。
男人看着手里的钱,第一次感到索然无味。
他叹息着,存了起来,之后这些,还要给她们三人读书呢。
家里,一片死寂,弟弟雨豪是又哭又闹,一连串的指责自己的亲生父亲,骂他是懦夫,胆小鬼。
男人心情也烦躁,最后实在受不了,吼了雨豪一句:“我还不是为你们!”
“我干了大半辈子了,找来的钱全是给你们用的,我也要五十了,身体也快吃不消了……”
说着说着,男人竟然流下了眼泪,之后崩溃的眼睛都哭的红肿。
剩下的三姊妹也傻在了原地,这是她们从小到大,第一次见父亲如此崩溃。
再之后,家里后山上,多出了一座小矮坟。
又之后,二妹还要高考,就率先回了学校。
但她的状态令人担忧。
后来,文雨芳闲不下来,她感觉自己好像一闲下来心里就无比疼痛,她离开了老家,回到了县里。
弟弟也跟了过来,不想待在老家。
这是一天清晨,文雨芳骑着小电驴,后面载着弟弟,回到了县城。
这里的人依旧欢声笑语,人们或许已经知道有人跳江而死,但并未多放于心上。
是啊,大家都忙,都在生活,谁又会为一个不知名的女孩去悲伤去悼念呢?
甚至啊,雨欣的学校也依旧如初,除了几个老师、校长一开始问候外,之后几天再无任何动静,学校照常上课,同学们依旧上学放学
似乎他们已经淡忘了雨欣的逝去,不过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死一个普通人而已,地球依旧照转。
雨芳也没有过度的悲伤,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了,好像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一样,或是自己的妹妹去外地竞赛去了,她之前常去的。
所以她感觉没有那么在意雨欣不在自己身边,就是很平静很正常的心情吧。
她是这样想的,她也必须这样想,所以她得让自己动起来,妹妹外出时自己可不会闲下来,自己要去跑外卖,这样就不会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她们穿过县中心,往那座令她们难以忘怀的桥头驶去。
“三姐就这么死了?”
后面的雨豪轻声问了一句,他现在对三姐的感觉也是鹅卵击石,不痛不痒。
“嗯。”
“那些坏人会怎样?”
“帽子叔叔会把他们带到该去的地方。”
雨豪咬了咬牙,眼神中充满了血性与不甘。
“他们会判死刑吗?”
“不会。”
雨豪眼中的怒火在燃烧,屈辱,以及悲愤,贯穿了少年的眉心。
现在是白天,一路过来都有不少车辆,也有不少人从人行道两旁经过,可惜,事发当时,却也只有一个大叔。
桥头上,在雨欣跳下去的地方,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她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吗?”陈弦鱼趴在栏杆上,静静的看着脚下的流水缓缓流过。
“嗯,我爸说,监控看清了她是自己一个人半夜来到这里的,当时报警的大叔就在那里热身,准备下河。”
说着林识向我指了个方向,那是一处宽阔的岸边。
“那大叔就在那里看到了小姑娘跳河的全过程。”
我叹息着,在我站着的下方放了一束花,太阳很大,我戴着一顶宽大的圆帽,我蹲下双手合十的祈祷着。
林识见状轻笑着也跟着蹲下,不过他没有跟着陈弦鱼一起祈祷,而是静静的看着她的脸,然后开玩笑似的笑道:
“呵,身为接班人,你居然还信这个?”
“嘘……今天是她的头七,别说这些话。”
“好……不过你这姿势还有模有样的,跟谁学的?电视?”
“我外婆,她在世时是神婆,专门办丧事的那种。”
“啊?所以你就信这些了?”
“差不多吧,小时候我硬要跟着外婆去,外婆就吓我说人家那边的人很喜欢我,要和我说话呢,我当时胆子特别大,结果听后更想去了。”
“后来呢?”林识听后有些感兴趣,“你就跟那说话了?”
“没有,不过就是那边的狗很喜欢我,听他们家里人说那狗见外人就咬,我第一次去那里,但狗就一直围着我摇尾巴,还舔我的手。”
“我去,这么神奇?”林识被逗笑了,“我觉得可能就是你单纯的讨狗喜欢。”
我白了他一眼,之后起身,拍了拍林识的肩膀。
“走吧,回去了。”
林识起身,我们来到一辆汽车前,这辆是林识爸爸的,林识也有驾照。
我坐上了车,向林识询问。
“那群人应该是送去七中(少管所)吧。”
“嗯,他们情况特殊,都未满十六岁,而且有的还有抑郁和自闭,虽然情节恶劣,但可惜……”
“呵,抑郁和自闭就能抵消他们害人杀人的罪孽吗。”
我感到一阵疲惫,将帽子盖在脸上,小眯一会。
然而正在此时,旁边的车道一辆电瓶车向林识汽车行驶的反方向驶去,那正是雨芳和雨豪。
她们就这么擦肩而过。
雨芳下车,带着弟弟和一束鲜花来到桥头,弟弟手里还拿着一袋三姐最爱吃的荔枝。
她们一眼就发现了在那桥头上安放的花朵。
还是名贵的那种,他们非常感谢放花的人,虽不知是谁,但感谢她还能记得这里逝去过一个女孩。
雨芳手捧着鲜花,和弟弟一起望着眼前这宽阔的碧绿色江面,一阵清风吹拂,几只江鸟飞过,它们穿过桥下,迎着江面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