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喜欢看光头强吗?”
“嗯?”
“我喜欢,我特别喜欢看光头强,在家里,每次到那个时间点,我都会蹲在电视机前观看。”
陈东升满眼放光,他一副很欣喜的模样。
好像他无法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欢喜,现在的他给人的感觉才像一个活泼的小男孩。
“是吗,那熊出没里你最喜欢的角色是谁?”
“唔……我最喜欢的是熊大,他很勇敢,聪明而又担当,富有责任心,能保护森林里的大家……”
每每谈到这些,他总是两眼泛光,好像这才该是他原本的模样,这才该是他身为小孩子该有的表现。
以前我总觉得,他是不是太腼腆了,但现在看来他其实话也挺多的,只是不知道以前为何要那般的蹑手蹑脚,小心翼翼。
问他为什么,他也是含糊不清,似乎不愿过多的回答这件事,每每问起,他的目光总是躲闪。
我也没多想,但大抵是能猜到与他的家庭有关,自那天他的妈妈来接他,还有最近的表现来看,我就不难猜出。
但我还是什么都没管,而且我也没那个资格去管。
我也是有些同情眼前的这个孩子,明明年纪还这么小,或许他还不能准确理解他现在的处境,他只知道自己悲伤,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那么他的以后,比同龄人更加透彻,比同龄人更加爱考虑,他以后的焦虑,是必然的。
再后来,我偶然去他们家里,见证了陈东升的遭受的非人虐待。
院子里,他正在那里小声的抽泣,他头顶着书,手上放着书,在那里哭。
他的妈妈在一旁厉声严词,在那里数落着他,责骂着他。
村里的其他人问,他妈妈就说,他作业写不好。
每每这时候,村民们都会拍手叫绝,称作业写不好就该罚,然后再吃瓜般的观望一阵,最后心满意足的离开,甚至在心底也记下了这么个体罚方式,留着以后给自己的子女用。
碍事村民走后,他的妈妈就又会换着花样惩罚陈东升。
用细长的竹竿鞭打着他,示意他再蹲下去一点。
他止不住的哭泣,一边求饶,一边支撑着颤抖的身体,努力保持平衡,不让手上的书本掉落,一旦掉落,蹲的时长又会增加,而且还会要去蹲的更深,甚至直接迎来几大鞭子。
他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他的哭声放肆,却无一人来制止他的妈妈。
因为现在是暑假,村里的年轻人都在外地打工,村里只剩一些稀少的老人,整个村子很是寂静,除了陈东升那突兀的哭喊。
又之后,他的妈妈让他停下来,然后去看看狗有没有在家里拉屎。
陈东升呜咽着,不敢将哭声放大,他老实巴交的跑过去看,几团黑色的,很刺鼻的香肠形状的东西,反人胃的出现在那里。
他禀告着他的妈妈,说狗拉屎了,他的妈妈就让他去掏。
他很老实,很听话,也会熟练的拿起那笨重的洋铲,整个人滑稽的掏着狗屎。
他的妈妈在一旁轻笑,然后拿起手机录像,拍照。
然而我之后所了解到的,他妈妈的手段远不止如此,陈东升所经历的也远不止如此。
那天他在家所经历了事,我全程目睹,我全程在一旁劝导他的妈妈差不多可以了,不用做的那么过。
然而她却是笑着,说这是在锻炼他,还说是为他好。
我无言以对,更无话可说,只能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流泪,然后大哭。
可能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吧,他只知道,那是妈妈的命令,他得听,他不能反抗,他不能说不。
对他而言,无非是童年不够美好罢了,不过是妈妈严厉一点罢了,家长惩罚孩子不是应该的吗?
是的,应该的,所以他很听话,他很听话的去做了,什么都没思考,也不去理解,不去细想,他也想不明白,他只知道那是妈妈。
他刚做完,妈妈就又拿出了一个电锯,插上插头,就让他帮忙锯柴火。
他照做,熟练而又有些吃力拿起笨重的电锯,在一根长长的木头上比划了几下,他在考虑该分成几段锯,该从哪里锯符合妈妈的要求。
夏天,他穿的长袖,很土鳖的长袖,他甚至没有一个好看的衣服,他吃力的拿起电锯,袖子很长,他调整着自己的袖口,然后熟练的先按动保险按钮,在按动开关按钮。
电锯的咔咔声响起,他面不改色,不害怕,甚至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害怕,他不明白这个害怕的概念,只知道这是妈妈要求的。
我再也看不下去,夺过了他手里的电锯,然后说了句起开,他疑惑的看着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没有多说什么,三下五除二的就将那木材全部砍完。
我真的很费解,这些木头其实也不算粗,就算用斧头也能解决,那位母亲就非要让这么小的孩子用这么危险的东西锯吗?
我质问她,她却是一脸无所谓的神态,她淡然自若,说她家里就她和儿子,丈夫和大女儿都在外打工,她现在又在忙着煮饭,只是叫儿子帮忙锯点,能锯多少是多少,剩下的她来想办法。
我哑口无言,我确实是没那个立场去指导她该怎样对待孩子,只能来到屋外,安慰着那个令人担忧的小孩。
我与他闲聊着,我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听他妈妈的话,他回答因为那是妈妈。
倒也是,现在这个年纪基本都很听话吧。
我又问他,有没有想过你妈妈对你特别不好,他回答说不知道。
问他恨不恨他妈妈,他也回答不知道。
对此我也是无奈叹气,之后叹息着摸了摸他的头,他有些抵触,但并没有拒绝。
之后我陪他聊天,翻手绳,他很开心,脸上又挂起了天真的笑意。
后来我带着他去山上玩,一路上他的话很多,想法也很多,他天马行空的向我构绘着他的奇思妙想,现在的他才像一个小孩。
再后来,他跟我说他想他姐姐了,我于是要到了陈小艳的电话,陈小艳在外地打暑假工。
弟弟在电话里,很乖巧,没有说明他现在的状况与经历,好像他认为那一切都是正常的。
在他们聊完后,我接过电话,与陈小艳聊了一会儿,在电话里告诉了小艳他妈妈的事,小艳听话却显得习以为常。
小艳叹息着,说以前妈妈就是那样的,对弟弟一直不好,对自己也不怎样,她也搞不懂为什么,不管怎么做都似乎不能让妈妈满意。
陈小艳告诉我,她们家这样已经很久了,只是之前一直没怎么明目张胆,陈小艳出来打暑假工,也是被她妈妈给强迫逼出来的。
现在妈妈是愈发对她们有所偏见了,陈小艳的爸爸愧对自己的妻子,就任由她来,对家里的事不管不顾,只知道挣钱。
我就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一位母亲会这么对待孩子。
不过陈小艳的一句话令我茅塞顿开。
陈东升是他爸爸的情人托付给他的,这样一来的话,偏见自然是有了的。
可是,为什么对自己的亲生孩子陈小艳,她也不像一个母亲之样呢?
我不明白那位妈妈是怎么想的,不喜欢可以离婚啊,为什么非要这样折腾下去,让痛苦一直扩大呢?
思来想去我也还是不明白那位母亲的想法,但可能她真就是打算折磨他们一家子吧。
在后来,就发生了意外,小艳的妈妈得了癌。
就是在那一年年底检测出来的,据说很严重,必须马上手术住院。
他们那一家子慌乱了,小艳马上也要高考,家里正是急需用钱,但这个节点他妈妈得了癌。
小艳瞬间就很不知所措,原本她是打算大学之后就带着弟弟去别处念书,远离这个妈妈,可没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