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风轻轻的吹着,似在吹散阴霾,又似在引人思绪。
它带着些清新的初春气息,倒是让人挺不知所措的,因为春天要来了,这本该是令人愉悦、充满希望的时候。
但……偏偏又是撞上这一件意料之中,却又意料之外的事情。
明知道老人家已经时日无多,但却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后来啊……那一阵阵的春风再也没有吹了,世界又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又要告别这个家了。
不过在临走之际,我要完成最后一件事。
“这个给你。”我将一些小袋子递给她。
“这是……”她有些迟疑,并没有伸手接过去,而是非常疑惑的对着我手上的东西眨巴眨巴眨眼。
“你忘了吗?你让我给你带的花种子。”
她想起来似的哦了一声,但似乎内心有些抵触,并没有立马接过,而是在眨几次眼之后轻轻的拿在手心里。
似乎是她的反射弧有点长,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里面有很多花的种子,你可以试着种一下,种的话就跟种菜一样,埋在土里浇水就行,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我是特意挑选的这种好种的花。”
她一开始有些有心无力的看着手心里的种子,但之后她却又似乎是在很努力的表现出开心的样子。
我十分明白她从山上回来的时候眼神就是无光的。
哪怕是现在她的眼神依旧没有改变一分。
不过她自己也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在很努力的让自己开心起来,至少对待这事还是要好好的表个态。
“谢谢老师,这些要多少钱,我给你吧。”
“不用,这些要不了多少,你拿去种吧,别跟我客气。”
“那……好吧,我尽量把它种出来,等下一次老师你来的时候,就能看到一大片的花了。”
“好,我等着你把它种成一片花海的时候。”我笑了,我能很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心情变好了不少。
就因与我的几句简单的对话,她脸上的忧郁也就消散了许多。
“那就这样,你好好照顾自己,要是有任何需要一定要打电话联系我,我不管怎样都会帮助你的。”
她的眼眉好似天上的小月亮,即使在昏暗的环境下依旧能看到她眼里那动人心弦的光芒。
“好……老师您慢走,路上小心。”
“嗯……”我挥挥手,脚步轻快的走在那已经熟悉的小路上。
我走了一会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我转身,看见她依旧站在那里目送着我。
她也发现了我的回头,在那里对我轻轻的笑着。
看着她,我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少感觉,很宁静,就像我在抬棺时内心其实也没有什么感觉一样。
但不同的是,现在的这份宁静,是发自内心的,对眼前的这个人投以最纯真的祝愿。
我对着她挥了挥手,然后大喊道:“好好活着,往前看!”
她笑了,举着她的小手放在胸前挥动着,然后静静的看着我的远离……
又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四月初的时候,那时间刚好是清明放假,我便又一次来到了这里。
路上,我看到了那菜地里开着的油菜花,由于才下过雨,那湿润的泥土中带着细微的清香,夹杂着油菜花的味道,闻起来很是令人神清气爽。
我走在路上,脚下不免沾满了泥土,但我却依旧走的轻松,我早已习惯了农村,自然不会为此破坏了我的兴致。
这次我给她们夫妻俩带了了很多东西,还有一种母婴用品。
我随手摘下路边的一朵野花拿在手里细细把玩,这春天里各路鲜花也是争相开放。
我看着那些花,大多是一些不出名的野花,不过正是因为它们不出名,在世面上不常见,我才觉得它们格外好看。
看着那些花,我的心情倍感愉悦,我是语文老师,可能受文学的熏陶,我还是比较感性的,对这些花花草草、而又好看事物难免心有独钟。
我的目光向着四处搜寻着,并不着急前往目的地。
视线之外有一簇花丛,那是令人眼前一亮的红色。
红色自古就是中华文化的象征,我也是迫不及待的往那个方向走去。
我知道那红色的花是什么,索玛花,又名映山红,当然也叫杜鹃花。
我近距离的观察着眼前的小家伙,它的花瓣表面在雨水的冲刷下格外光滑细腻,让人看着就很舒宜。
然而我的视线皆着又被远处的一段光影吸引住了,不过这次并不是野花,但也胜似野花。
我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面对眼前的光影,我想起了伟人的这一句诗。
在那一簇花团锦簇中,她的身影与脸庞,显得格外可爱与亲切。
我在远处默默的看着她,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摘下身前的一朵映山红,她轻轻的捏住花底部,面含笑意的欣赏着花朵。
之后她将花蕊与底部全部去掉,留下外围的花瓣,然后放在自己的嘴里咀嚼着。
不过之后她突然转身,也便发现了我的存在。
“哎?秦先生……你怎么在这里?”她显得有些惊讶脸上也带有些如映山红般的绯红。
我反应过来,有些讪讪的笑了笑,感觉自己好像冒昧了。
“哈哈,真巧啊,我是打算去你家里看看你们的,后来看这边的索玛花开得挺漂亮,就不知不觉来到这里了。”
“索玛……花?”她疑惑了摸了摸头,显然是完全没听说过这个词。
“哈,就是你刚刚吃的那个。”
嘶……我怎么感觉自己不该说这句话的,这不就不打自招了吗?
“嗯……你是说这个映山红?”她指了指一旁的花丛道。
“对的,映山红,它的另一个名字就是索玛花,当然,书面专业用语的话也可以叫它杜鹃花。”
“啊?”她显然被我搞的有些懵圈,“这……所以它是有三个名称吗?”
“嗯……你可以这样理解,索玛花是杜鹃花的彝语名,彝语称杜鹃花为「索玛」,具有「迎客」的意思。
所以「索玛花」就是「杜鹃花」,而杜鹃花有很多颜色的品种,「映山红」就是特指红色的杜鹃花。
你也可以认为你身边的花就有三个名字。”
“唔……这样吗?”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索玛花这个名字有些奇怪,我果然还是欣赏不了,我觉得「杜鹃」和「映山红」要好听一些。”
“哈哈,没那么多讲究,你只需按自己喜欢的叫它就行。”我心里很是欢喜,比起教室里的那些学生,和她在一起聊天就显得轻松许多。
或许是她从未把我当成一个老师,而我也从未把她当成自己的学生吧。
“谢谢你秦先生,让我涨知识,我之前一直都认为它就只叫「映山红」呢,不过秦先生还真是什么都懂啊,知识那么渊博。”
“那里的话,我也不是这方面的权威专家,也只是了解个大概而已,就像你刚刚吃的这种花,我以前都从未吃过,一直以为它不能吃呢。”
她笑了,怀里的孩子看着很开心,嘿嘿的笑着,也在欣喜的想去伸手触摸那花朵。
她配合着孩子,将孩子抱在花前,孩子很轻松的取下一朵娇艳欲滴的映山红。
孩子在把玩一阵后就立马往自己嘴里送,好在他的妈妈及时制止。
“你可真是顽皮……”她嗔怪着,脸上是说不尽的柔情与温柔。
“对了秦先生——”她转过身来看着我,“你要不要试着吃一下呢?”
我走过去,摘下一朵,轻轻咬了一口花瓣,有些酸涩,舌尖与味蕾还留有一股淡淡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