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后的日子里,我尽可能的在她们家里度过,帮助他们做一些体力活。
家里唯一能下地的就只有她,而一些重活她做的很吃力,有我在的那些天里除了帮助他们家砍柴背柴外,还顺带修缮了一下屋顶的瓦。
虽我不是这方面专业的,但可以现学现用嘛,在慢慢摸索中也就会了。
在之后就是夏季了,这个季节最容易出毛病的是水的问题,要么就是接连干旱,要么就是暴雨连连。
无论怎样都会造成没水喝的结果,因为下暴雨过后水沟里的泥土会增多,也就会造成从水源处架到家里的水管堵塞。
那一个暑假她们家就出现过没水的日子,为了顺通水管,我是满山遍野的跑。
这之中她也会跟着我满山遍野的跑,但她并不是跟着我玩,而是在山上找一些草药,那个可以拿去卖。
“蜂窝草?你确定你是在找那种草吗?”我感到有些奇怪,因为感觉她们这些地方应该不会是蜂窝草生长的绝佳环境。
“嗯……”她沉思了一会,似在掂量着什么,“我是不知道有没有叫错了,反正我们这里生长的挺多的,以前我和婆婆也会在上山来摘,那个可值钱了呢,能卖到18块钱一斤。”
“所以你婆婆也是这么叫它的?”
“嗯嗯……”她戴着一顶草帽,一脸坚定的点点头,那模样还是挺可爱的。
“那你们也是拿去镇上卖吗?”
“不是,会有人专门来收,我们只需装进袋子里就行。”
“你真的确定是蜂窝草?不会是你又看形状取的名字吧?”我看她那坚定可爱的模样,不免想逗逗她,于是便打趣道。
“真的是叫那个啦,婆婆也是这么叫的,唔……虽然它的形状就是蜂窝的形状。”
“哈?”
“哎呀待会找到了我给你看就是了……哎等等,这里就有一个!”她仿佛见到宝贝一般,立刻朝着坡下滑了下去。
“哎慢点啊……”我怕她出事,连忙跟上。
“诺……就是这个!以前我和婆婆一共能卖几百块呢。”
我看着她手里拿的那个,不由得笑出了声。
“哈哈,这就是你所说的蜂窝草?”
“诶?”她疑惑的挠了挠头,那副傻乎乎的模样简直可爱的犯规。
“不是的,这不叫蜂窝草,这叫夏枯草。”
“吓哭……草?”她满眼的睿智,脸上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夏天的夏,枯荣的枯,你看它是不是呈棕褐色,像是一朵干枯的草?”
她点点头,手里的,包括以前和婆婆摘的那些基本都是棕褐色的。
“这种草在开完花之后,花序就会变得干燥枯萎,这一点在草木茂盛的夏季可实属罕见,因此将它命名为夏枯草。”
“至于你说的蜂窝草,完全不会这样,虽它们二者都属于中草药,但形态与功效都有所差异。
尤其是形态,你肯定是看它长得像蜂窝一样于是就叫它夏枯草吧?
但其实更像是麦穗和棒槌,果穗上有毛,摸起来软软的,形状又似鳞片,和蜂窝其实并不怎么相似。”
她听后讪讪点点了点头,“还是老师你懂得多啊,不仅知道春飞蓬,还知道夏枯草。”
“哈哈……其实也真没什么,你也不必太在意我所说的,一个名字而已,其实怎么叫的话都可以,太过约束自己的想象力的话也不好。”
“不……”她摇摇头,很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名字是很重要的,名字就是一个人,一个事物存在的最直接的象征。
若是我们连它们的名字都记错、都读错的话,那不就是直接否认了它的存在了吗?”
我有些惊讶,觉得她好像格外在意这件事呢。
“可是……就算你这么说,也还是会有很多人把这些名字给读错吧?就跟你一样。”
“唔……”她嘟着嘴,很不满很生气的别过脸,似乎是被我怼的哑口无言,在那里耍无赖。
不过,她当然也在懊悔和反省吧,毕竟她的后耳根都有些发红。
我无奈的笑笑,感觉和她相处久了,就不免发现她有些变了,感觉变开朗了许多,从以前的那张平静的脸上到现在也会涌现出许多微妙可爱的表情。
以前可能总是她一个人吧,难免心里的很多东西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她没有那个时间与精力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她得做着那枯燥无味的农务活,还有家务活。
她本就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还不是一棵能遮风挡雨的大树,可现实却是要强制要她成为大树,守护身下的那些条条框框。
于是,她慢慢的也就不再是一个爱看良辰美景的小姑娘,不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小姑娘。
她得变成一个毫无怨言,而又效率高效的机器,因为现实的生活中,没有几个人能愿意为这棵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树苗遮蔽风雨,并能听见她的闲言碎语。
也是后来与我接触的多了,接触到了新的思想与灵魂,还有生活方式,让她可以在茫茫荒漠中得到一丝歇息,一丝慰藉。
这几天一直在她们家做客,帮了她很多的忙,慢慢的她与我所说的话题变得更加随意了。
也因我的到来家里多了许多的欢声笑语,我也习惯了四毛的突然发癫,甚至对他没那么排斥,感觉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呢。
“老师……”她突然转过头,一副坚定不移的眼睛看着我,“我想跟你学知识……”
我微微一笑,目光柔和的看着她。
六七月的太阳很毒辣,但当有山间的清风拂过来时,那会是一阵绝美的享受,好像在山野里的酷热难耐等得就是那一阵风儿从四面八方携卷而来的清凉。
单就这一刻,夏季就绝不是令人烦躁的。
我带着她四处在山里游荡,她的婆婆虽教过她一些属于农村祖传的生活方式,但到底是不够用的,而且那些也多少有些问题,至少在如今需要纠正一些不当的方法。
我运用我的毕生所学,告诉她周围我所能认识的草木的名字,以及作用。
当新的科学理论知识与老祖宗严选的传统土知识融汇在一起,它会变得更加贴近生活。
尽管在很多地方上我甚至都不如她,但这不妨碍我能与她很好的交流,甚至也就是因为我们两个的生活知识上能互相补缺,这也更加拉近了我与她的距离。
感觉我们两个亦师亦友,这种感觉在恰当的平衡中升华了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再后来,假期就结束了,她和四毛又一次在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上目送着我。
“哎呀,都这么熟了,还这么客气,都回去吧,别送了……”
我轻笑着,看着眼前有些身高差距的他俩。
“老师~下次来,还要带着香蕉来哦……”四毛嘿嘿行对我挥着手,虽然那手上还沾有鼻屎就是了。
“哈哈,你小子可真是爱吃香蕉啊!”面对这一点都不会意外的话,我也是苦笑连连。
“嘿嘿……因为以前爸爸和妈妈的牙口不好,只能吃软的,所以过年时买水果只买香蕉,我能吃到最多的也是香蕉,慢慢的就特别喜欢吃……”
我无言的看着眼前这个矮小的男人,我也有点理解她所说的,他其实人并没有那么坏的这句话了。
在这样的偏远山区里,在这样的家庭里,谁都只是一个苦命人,一个缺少爱与被爱的人。
可能正是因为“她是她”,所以才会更快、更切实的与他共鸣吧。
“好……我肯定会带来的,不过你们这山路不好走,我能带的也不多。如果你们这里有一条路,一条车子能开进来的路就好了。那样就能带很多香蕉,你们也就会方便很多……”我说着,音量缓缓放低,到最后甚至变成了我一个人的喃喃自语。
“如果有可能的话,真想为她们修一条路……”我在心里默默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