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四毛他死了……”
耳边是一阵剧烈的耳鸣,好像是从大脑里面发出的悲鸣,深深带动着那脆弱不堪的耳膜做着毫无底线的跳跃,像是要将它给震破一般。
他轻缓缓的呼出一口凉气,有些无力的扶在桌子上。
讲台下的学生们很快发现了他的不对。
“怎么了老秦?你家里死人了?”
后排的一位高个子男生打趣道,在他的眼中,班主任那副要死不活的姿态堪称奥斯卡影帝。
班上的其他同学也是暗自发笑起来,因为他们已经习惯看这一幕出现了,他们想看看老秦又是如何高情商作答的。
然而令他们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讲台上的那人颤颤巍巍的将手机放下,没有理会后排闹事的那个人,而是轻幽幽的跟他们说了一句:
“你们自习……”
在全班同学的目光中,老秦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出了教室,然后消失在了楼道的转角处。
同学们面面相觑,一时半会茫然无措。
“哎秦老师,你这么急是去哪里?”
路上的一位老师叫住了正在极速奔走的老秦。
“我有事请假,先走了……”
老秦有气无力的吐出这一句话,然后快步离开的学校大门……
耳边的风呜呜的吹着,而且越来越大,老秦能看到视线之外的一切在飞速流转,宛若丹青未干,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如烟如梦。
他那时候的心境该怎么说呢,他开心吗?不见得,他悲伤吗?也不见得。
他知道好像是做梦一般,自己的身体在被别人操控,而自己全程以第三人称视角像看电影一般度过了那嘈杂的几个星期。
老秦记得,他好像是在一个午后见到的她,那时候她坐在那道高高的门槛前,怀里抱着一岁多的孩子,望着地上的躺着的尸体,目光呆滞,神情麻木。
周围围着几个村里的人,还有两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十来岁孩子,还有一个掩面痛哭的妇人,在尸体前面跪着,面向高堂上的那位坐在门槛前的姑娘。
妇人的嘴里不断述说着对不起,一边说着还一边抽打着身旁的两个小孩,那两个小孩身上被打的皮开肉绽,背上满是鲜红的棍子印,脸上是辣毒的红手印。
妇人一声呵斥,两个孩子抽噎着齐刷刷的跪在尸体面前,在那里不停的磕头谢罪。
后来老秦询问,才知道一切的原因都要归咎于两个十来岁的孩子身子,其中一个稍大的还是另一个孩子的表哥,因调皮被学校请回家教育一个月,他的父亲就带他来这偏僻的乡下锻炼。
原本他的父亲就是想让他来这里戒网瘾,顺便做做农活,吃点苦,好让他明白学习的好。
但他的父亲比较忙,就把他一个人扔在了这里,想着过几周来接他,这就为悲剧埋下了一个开端。
而另一个年纪稍小的孩子在读五年级,因学校放周末便回到了家里。
这远房表哥一来,两个小孩就相处的很融洽,而远房表哥心眼特别多,会伪装,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
在他姑姑面前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私底下却带着表弟净干些坏事。
这不,就盯上了村里的傻子,不仅在逗傻子,还以客人的名义在这里骗吃骗喝,甚至还调戏过比他年长几岁的她。
傻子看出他们在欺负自己媳妇儿了,就往他们身子吐口水、摔鼻涕、扔鸡屎,就这样把他们赶跑了。
表哥气不过,想好好教训傻子一顿,表弟比较胆小怕事,就劝表哥算了。
但表哥非要教育一下傻子,于是表哥就趁傻子一个人在家时骗他说他媳妇掉河里了,要赶快去救她。
傻子一听那个心急如焚,眼泪鼻涕那是一块流下来,屁颠屁颠的就上当了。
傻子跑到池塘旁边嚎着嗓子喊媳妇儿,可把一旁的两个孩子逗笑了,二人强忍着笑意,之后年纪大了的孩子一把将四毛推了下去,然后就再也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看到四毛在那里像只落水的落汤鸡一样,在那里滑稽的扑腾着,那画面简直不要太搞笑。
后来表哥就要带着表弟走,怕待会傻子上来后要报复他们,所以要提前开溜。
临走之前表弟还有些担心的问表哥会不会出意外?
表哥满不在乎的说他都下水试过了,那水塘最深的地方也才半米多,就算那傻子长得矮,那水位也才到他大腿左右的位置,完全不至于淹死一个人。
之后他们两个就去摘刺梨吃,二人忙着把刺梨上面的刺刮干净,有些忘记了傻子的事,后来想起,二人有些慌了神,心怀忐忑的走下去查看。
一看,那悬着的心总算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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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啊……我没管的住,我对不起你!”
那跪着的妇人声泪俱下,狠狠的抽打了自己几巴掌,那一瞬间,方圆几里都能听到妇人的哭嚎以及那闷声沉重的巴掌声。
那声音直击人心,令人在那一瞬间心脏骤停,压抑的喘不上气。
老秦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耳朵里除了能周围人群的喧闹声,更多的都是听到自己胸口处的心跳声,那缓慢跳跃,而又异常沉闷的心跳声,让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好不真实。
他望着身旁的她,她在静静的坐在那里,眼神散漫,面如死灰,好像一尊年老的雕塑,索然无味的淡视眼前的一切。
老秦望着她的模样,心里更加不好受,他知道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得有人来妥善的处理这一切。
他蹲下身子,平视着她的侧脸,缓缓说了句要报警吗?
她没有说话,但那无声的举动显然就是对老秦的回复。
后来,那个年纪稍大的孩子的父亲提前赶来,他已在电话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上来就是一脚踹在了孩子身上,之后又是当着众人的面那种铁棍一棍一棍的往孩子腿上打。
孩子求饶,父亲不听,直到快要把孩子打昏厥,孩子的父亲才稍微平息一下怒火,之后那一位七尺男儿,当着众人的面下跪,要给堂上的那位姑娘赔罪。
那跪着的妇人也是眼圈又一阵泛红,瞬间这宽大的院坝又热闹了。
后来警察赶到,所有的东西也就能有公正的评判了,结果也是显而易见,坏人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而被伤害的人,永远离开了人世,只是空留一地的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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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一位六十多的老者手牵着马绳,走在盘曲陡峭的山路上,那路只有三十多厘米宽,身旁就是岩石裸露的峭壁。
然而这些对于老者来说都是小菜一碟,毕竟他拉货已经五十多年了,自从他记事起,就随着父亲前往山村各地,为那里的人们输送货物。
这次他在马背上运输的,是一些新的瓦片,这是他运输的第三天,运完这最后的一趟,他就该收工回家了。
他来到了目的地,面前是一座有些有些年老失修的老房子,面前一共有三个人,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子在房顶上铺瓦,另一个人在屋下的院坝里将老旧的瓦搬运到别处。
还有一个将近两岁的小娃娃被放在一个背篓里玩着玩具,他的身边是用极其柔软的毛毯覆盖着的。
老者将货物卸下,那个文质彬彬的男人也从屋顶上下来了,他递了一根烟给老者,老者欣然接过。
男人很懂人情世故的为老者点上烟,老者配合的用手护住火苗,然后慢悠悠的吸了一口。
老者对眼前的这个三十左右的男子挺看着顺眼的,有礼貌、长相好、做菜也好吃。
老者又看看一旁那个温柔贤惠的姑娘,看着也年轻,恐怕二十不到,长得也漂亮,娃娃生得也好看。
老者满意的点点头,吐出一口烟,带有些欣赏的对身旁的男人说道:“你挺有福气的,娶了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媳妇,还生了这么白白胖胖的娃娃……”
“啊?”一旁的男人愣了一会,半晌,轻笑着摆了摆手,“不,您误会了,她不是我媳妇,我还没结婚呢,她只是我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