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你年纪轻轻的,活的就这么通透可是一点也不好啊,还是该多充满热情一点,不然的话,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会是真的对生活索然无味了。”
陈弦鱼不语,总有些话在她这个年纪是听不进心的,但日后终会明白。对此老秦也明白,也是叹息了一口气之后换了一个话题:
“好了陈姑娘……再次感激你能听我这个老教师唠叨这么久,说实话咱们两个真的在某些地方相似,不过我还是不希望你能明白太多,总有些道理……需要你自己去感悟,之后再去推翻,成为你自己的东西。”
陈弦鱼郑重的点点头,转头看嬉笑着看向老秦,“谢谢秦先生,我想我会的。”
“哈哈——”老秦满意的笑了,颇有几分「孺子可教也」的感慨。
“对了陈姑娘,我能再问你一个秘诀吗?”
“什么?”
老秦压低了几分音量,神秘兮兮对着陈弦鱼旁边的水桶努了努嘴:
“你到底为什么能钓上这么多?我从二十五岁就开始钓了,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你千万别跟我说运气好,我可不信。”
陈弦鱼一听有些蒙圈,但随即又莞尔一笑,接着把身旁的鱼全部倒入水里。
“哎哎……你这是干啥?”老秦看得是那个心头一震,难受的要命,比杀了他还难受。
陈弦鱼调皮了咧嘴一笑,“原来大彻大悟的秦先生,也会有放不下的一天。”
老秦的的嘴角一阵抽搐,你这欺负老年人是吧?
“唉……说什么放不下的,人不都有贪欲眼红的时候吗,说来你也是小气,我在这里讲得口干舌燥,你连窍诀都不肯告诉我。”
陈弦鱼淡若自然地摆摆头,“我一早就告诉您了,真是运气好,关于这个我想再次请教您,是不是我们的一生早已命中注定?
就像有的人生下来就注定大富大贵,而有的人,注定命中多苦不幸。”
老秦听后微微愣神,不知为何,他觉得喉咙深处微微苦涩。
“很抱歉陈姑娘……这个问题我无法给你答案,就像我之前所说的,我所感悟到的,只不过是在不幸之人身上的影子罢了。
然而这世间辽阔,我们永远也走不完,看不完。
所以就你所说的这个问题,恐怕没法作答……”
陈弦鱼微微颔首,点头致意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其实我还是不想把气氛弄得这么压抑呢。好像自从我讲完那个故事后,你就有些心烦意乱,果然还是不该随意分享自己的经历与所感吧。
因为生活本就很苦,没人愿意将自己的宝贵时间再用来接受负面压抑信息。”
“所以抱歉啊……”老秦很努力的在尝试着缓和气氛,他悄悄的观察着陈弦鱼的神色,然而他却是看到了在那里不悲不喜的姑娘。
老秦有些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他知道有些话说出口后,无论之后怎么补救,那一层意思都在无形之中给原本坚固的城墙造成一定的磨损。
或许她现在还不能理解这些的利害,但那道坚不可摧的城墙,在往后风风雨雨经历的多了以后,终会裂开一块缺口,照成信仰的不纯与坍塌。
破局之法,还是得看她自己。
天也快黑了,老秦将桶里的那些小鱼全部倒回水里,他本就是来钓鱼解闷的,根本不打算拿回去吃或者卖。
“陈姑娘还打算在这里待一会儿吗?”老秦并没有急着收取鱼竿,看向一旁的陈弦鱼问道。
陈弦鱼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江面好一会儿,最终缓缓起身,然后伸了个懒腰。
“天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陈弦鱼知道刚才老秦的话语中有送客的意思,自己也不好意思继续呆在这里,虽然今天本来就打算玩到三点多就回家,结果现在耽搁到了这么晚。
路上,老秦与陈弦鱼并肩走着,不过令老秦感到出乎意料的是陈弦鱼的波澜不惊。
她的面色像是深蓝的湖面一般平静,平静到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老秦有一种感觉,好像她就像一根风筝,在原本见到她的时候,起码还能通过那根风筝线更好更快找到她的身影,可是现在,天空中突然浮现了一片片云层,光线暗淡,叫老秦很难看到风筝在哪里。
老秦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自己明明是一位老师,按常理来说自己本就该给迷茫的年轻人提供指引和帮助的,但好像自己搞砸了。
自己搞砸了……
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搞砸呢?明明些残酷的话不该说给这个年纪的她听的。
“陈姑娘……”老秦忽然停下了脚步,目光有些迟疑的看着远处的江面,因为他不敢去确认陈弦鱼眼底的眼神是否比以往还要淡漠。
“怎么了秦先生,你要在这里离开了吗?”
陈弦鱼不知所措的问着,这里的路很宽敞,也不是一条单行道,里面的河坝上还有小路可以上去。
“不……其实我是想告诉你还是不要丧失生活信心比较好,总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哪怕盼头与奇迹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也不可以就漫无目的活着,那样的话……会很难过的。”
事到如今,好像所有的解释与补充都苍白无力。
这一句空荡荡的鼓励之语,没有任何力量与希望。
老秦心有余悸,他不希望自己就此草率的改变一个人,他怕陈弦鱼把自己所说的那些不偏不倚的话给听成了全部给当成了消极,果然这些还是不该说给别人听。
但令老秦没想到的是陈弦鱼居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我以为什么呢,就是这个啊——”陈弦鱼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其实吧,您说叽里呱啦说的那些我完全没听明白,令我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个故事了,令我深思的也是那个故事。”
“至于您所说的那些,我其实听得云里雾里的,更多到理解就只是随遇而安,我不知道我总结的对不对,反正我听得脑瓜都要炸了,能悟出的就这个词。”
陈弦鱼在那里不好意思的笑了,颇像被看好你的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但结果自己在课堂上开小差了时的感觉。
陈弦鱼以为老秦会记怪,但结果恰恰相反,老秦居然松了口气,之后一副看着自己学生成才般的神色。
“啊哈哈,陈姑娘……我倒是没想到,老实说你这样才是我最想看到的,如果你听完我之前所说的那些话,就草率的改变当前你的看法与思想,那其实才是把我所说的当成耳旁风。
只有你不把它当一回事,才是我真正想看到的……”
“啊?是吗……”陈弦鱼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她觉得老秦或许是想给她们之间一个台阶下吧。
“好了陈姑娘……我该走了,天不早了,你也快回去吧。”老秦与陈弦鱼走到了一个岔路口,老秦停下脚步对陈弦鱼抬手示意道。
“嗯……那再见秦先生。”陈弦鱼笑着挥挥手,之后淡然转身,漫步着向前走去。
老秦一直目送着陈弦鱼,看着她缓缓离去的背影,或许是觉得自己还讲的不够明了,不想日后陈弦鱼曲解自己的意思,老秦总想着喊住那个离去的背影。
但老秦还是强忍了下来,因为她看向那个轻快离去的背影,实在不忍心叫她背负什么,矛盾着什么。
不妨就像她所说的那样,什么也没听明白,随遇而安。
男人点点头,正要准备迈开腿时,余光之中的一束光亮令男人心头一颤。
男人面露惊讶,瞳孔之中在无限放大。
那一瞬间,往事的种种如泡沫一般自他眼前缓缓浮现,最终在视线的延伸处破裂。
男人缓缓转过身,震惊之余的神色上多了一分怀旧与释然。
在他的远处,一束孤傲的春飞蓬随汽车驶过带动的风轻微摇摆着身姿。
那是男人记忆中最不可磨灭的东西,一个贯穿始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