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
放学回家。
小升初，由于在一个镇子里，两个学校离得不远，初中的学校离家反倒更近一些。
我习惯在马路白线内骑着自行车，这会让我觉得安全不少。
秋风落叶，南边是一片片田野，没有遮挡物，视线能看到很远，北面路旁种植树木，树与树之间保持距离，远远看上去像是把下面的小河分成了好几段。
没有高楼，空气清新，我仿佛身在乡村风景画里。
转进熟悉的村子，过了桥，到了湖西，我把车安置好，来到家门口，推开了掉漆的暗红色铁皮门。
我家是坐北朝南，内堂的木头门与院外的大门处在一条直线，因此一推开门便能直接看到屋内摆放的山水画、画左右两侧的对联以及瓷制的观音菩萨。
奶奶信佛，香炉内还有着余香，屋内简单陈列着普通木制家具，我搬过椅子，给碗橱旁的老式挂钟上了发条，打开钟的玻璃门，比照手表上的时间用手拨动短的时针和长的分针，任秒针滴答滴答走。
写完作业，妈妈也下班回家，与往常不同的是妈妈手里有一样东西。
“猫？哪来的！”
我拔高声音，十分惊喜。
“厂里的同事家母猫生的，给我抱了一个过来。”
我心思都在小猫身上，视线一刻不移，是只小狸花猫，颤颤巍巍，还不大会走路，后脚系着绳。
妈妈把绳子的另一端缠在桌脚上，小猫许是到了陌生的环境害怕，一步一抖地躲进桌子底下的阴影角落里，途中因为绳子的碍事，几次被绊倒。
“妈，系着它会不会让它很难受。”
我看着它孱弱的身体有些心疼。
“不系会逃走。”
我没理会妈妈的劝说，只觉得它应该是自由的，而不是受拘束，我一想到我的脚被捆住，只能在有限空间里活动就一下子感到特别害怕，它肯定也是。
我毫不犹豫解开绳子，然后身子后退几步以免吓着小猫。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我的话，小猫朝我慢慢靠近，歪着头轻轻蹭了我。
小猫不逃，妈妈几度称奇。
或是因为这个缘故，小猫对我特别亲近，我想它是感受到了我的善意，只是个简单举动，我却特别开心，原来动物也能分善恶，知情感。
猫头，是我给它取的名字，不为什么就是喜欢。
“猫头来。”
我下蹲，拍手，眼神示意猫头过来。
猫头一步一步朝我走开，我很开心，因为我能感受到它的信任。
于是一只小狸花猫被我硬生生养成了狗，无论我怎么摸它抱它，猫头一点也不反抗，张嘴咬也仅仅是在开饭的时候。
每天放学回到家，猫头便乖乖蹲在门口，小尾巴护着两只前脚，明明是只小公猫，此时的坐姿给我感觉特优雅特淑女。
在我开门的过程中猫头一个劲的仰头眯眼蹭我裤脚，在我两脚间画着阿拉伯数字8，期间我差点被它绊倒。
这就是爱得深沉吗，我喜滋滋搬来凳子坐下，也不嫌脏，把它放在大腿根，它自己找好舒服的姿势趴下。
“呼噜呼噜。”
猫头开心时便这般，我低头看着它闭上眼，蜷缩的身子像团毛球。
我自然地把手放在猫头上，由头摸到尾巴，猫头的头顶已经被我摸得油光铮亮。
就这样一大一小两小孩一动不动，直到妈妈喊吃饭。
玩伴看我已经好多天不出来疯玩了，某天来到我家，我炫耀似的亮出了猫头，玩伴看完两眼放光，也学着我蹲下拍手叫猫头过来。
我和玩伴一人身处一个方位，猫头在中间，它看到我们同时喊它，犹豫一会后走向了我，我笑眯了眼。
玩伴不服要再来一次，我心想来几次都一样。
第二次猫头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它走向了玩伴。
我不理会玩伴的挑衅，我想它信任的不是我，而是同我一样的人类，它是觉得我们都是一样的善良，这种印象在我和它初次见面解开束缚它绳子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深深种下。
时间长了，我慢慢地把它当作了不可缺少的存在，就像家人一样。
一起追逐玩耍，一起在午后阳光下打盹，我发自内心地觉得当初解开绳子是多么正确的一件事情。
猫头长得很快，一下子变大了，当然声音还是夹着，听起来甜兮兮软绵绵的。
我最后一次见猫头是在烧饭的屋子里，炕前的草堆上它睡得很安稳，察觉到我来也只是象征性地喵呜了几声，我宠溺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第二天回到家，找了很久没找到猫头的身影，直到奶奶回来说猫头被隔壁邻居家给毒死了。
初闻时我觉得时奶奶开玩笑，我笑着想说这个笑话不好笑。
奶奶有些心疼地看着我又重复了一遍。
我脑袋是空的，想着昨天还躺在草堆上好好的，怎么会，怎么会，它怎么可能就没有了，它那么聪明，那么有灵气，那么地亲近人。
是了，要不是它那么亲人，它又怎么会毫无防备地吃下陌生人给的食物，怎么会嗅不出毒药刺鼻的气味。
奶奶说猫会在感觉到自己要死的时候离开主人。
我的视线早已模糊，不想让我伤心吗，可是你走了我不还是一样的伤心吗。
“奶奶，猫不是传说有九条命吗？它还会回来的是吗？”
我相信它还会回来，还会不厌其烦地来回蹭我，还会趴在我身上打呼噜，还会每天傍晚在门口等我。
我知道它回不来了，吃了毒药，它一定很痛苦。
之后我没有再养猫，因为我知道失去的滋味，如果有机会能再次看到猫头，我一定不会好好对它，要让它觉得我们都是坏人，是会伤害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