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未扭开门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比大多数幸存者要体面许多,并没有受到太多伤害。这个年轻人手足无措地站在病房里面,显然并不认识瑟。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客人。”他说。
“这位是瑟,我的同事。”烈的回答十分直截了当。
唐未这才显得自在了点,他向着瑟伸出手:“你好,我是唐未。啊天哪没想到TDC都是这么年少有为的人。”
刚刚瑟脸上的嘲讽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就像初次见到唐未那样礼貌而冷淡地点了点头,并没有理会对方伸出来的手。
同样的,烈也重拾那个在搭档工作中他经常扮演的角色,一个愿意与人为善的公子哥儿形象,主动拉过了唐未的手摇了摇:“瑟就是这样的,你能来看我,我太高兴了。怎么样,伤势如何了?”
唐未似乎接受了瑟的高冷设定,很快就将她抛在脑后,他紧紧握住了烈的手:“我?我这也叫伤?你才是负伤的英雄!那些人都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样的事情,救了我们所有人,你不应该受到这种惩罚……”
烈满脸狐疑地看向瑟,但很快,他就不需要兜帽少女为它解释了,因为唐未继续说了下去。
“那些调查员问我,那个发疯的守护者做了什么,我全都说了,一点没有隐瞒。”唐未眼中的热切是真实的,这种真实反而让烈感到了荒谬。
“唐未,你说了什么?”
“我跟调查员说了,你的那个恶魔系守护者想要杀我和哈德森,她一定也想要杀你!这种恶魔系守护者根本不应该存在,你知道我们唐家为什么衰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吗?因为玛门!他也是一个恶魔系!”
“你看到空对我下手了?”烈的声音拔高了。
“早晚!早晚的不是吗?”
烈目瞪口呆地看着唐未,这个人很正常、非常正常,一点不像是疯子,但他说的话令人难以置信的盲目、自以为是,好像整个世界以他为中心,所有真相若非唐未这个唐氏族人就无人能发现了。
半晌,裂隙追迹者才能再次出声:“唐未,你知道,如果调查员确认空……就是我的守护者有罪,我会遭到什么样的惩罚吗?”
第一次,唐未亢奋的情绪稍稍缓和下来:“我知道,他们跟我说了。他们会切断你和守护者的联系。”
“如果无法解开契约的话,长老会将要决定我的命运。放弃天选者的身份,一辈子使用自己的力量,或者被关在永无岛直到我死、契约自动消失。”
听到“死”这个字,唐未打了个哆嗦,松开了烈:“你在埋怨我吗,烈?天选者的力量有什么重要的?你看看我,我的家族也曾经是唐氏的一部分,可现在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天天处于恶魔的控制之下,你不觉得危险?守护者的力量没有那么重要,真的,相信我!”
到了这一刻,烈终于明白,瑟脸上的嘲讽、还有她为什么让唐未知道自己的病房在哪里了。她是要通过这个人,这个因为空和自己逃过一劫的人来告诉他这个世界上并非只存在着理解和关爱,还有这样打着光明的幌子、关心的面具行使的恶意。
因为那些对我不重要,所以当我从你身上夺走那些东西的时候,你也不应该生气。
因为我是这样的崇拜你、敬佩你,所以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出于善良的目的,不是吗?
虽然我和你只说过几句话,相处时间不超过五分钟,但我仍能对你的人生、你的朋友发表意见,不是吗?
为什么你要生气?
为什么你要拒绝我?
烈在唐未脸上读出来的越多,就越是厌恶,他盯着对方的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了语气,没有大喊着要他滚。
“你应该走了,唐未。”
“哦……是、是。你累了,需要休息。”唐未自以为体贴地点头,“我马上要走了,隐修会的人给我买了机票。真高兴能认识你,可以留个电话号码吗?”
“不用了。”瑟在千钧一发之际走过来插话,“你们没有机会互相联系了。”
“可是……”
唐未满脸不高兴,但对于逼近的瑟,他还是颇有点忌惮,很快就被兜帽少女推了出去。
回到屋里的瑟,看到重新躺下装尸体的烈,终于露出一丝和缓的表情。
“傻瓜。”她说。
烈没有回答。
狮鬃佣兵团会议室。
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之情,泽拉塔塔推开门走了出来,跟在她身后两名调查员只是勉强挂起了微笑,显然这是次艰难的会晤,而狮鬃佣兵团的团长小胜一局。
早有负责接待的内勤人员走过来将调查员们领走,会计走过来与泽拉塔塔并肩向前,周围路过的佣兵们侧身避让以示尊敬。
“那辆旅游车找到了,幸亏鹰队快了一步,不然他们就被埃及警方抢走了。”
“他们能描述出那个恶魔系守护者的样子吗?”
“事实上,比那个还好。”会计显出讳莫如深的表情,“他留下了。”
“留下?”能让泽拉塔塔露出惊讶的表情,也算是那位恶魔系守护者的壮举。
“他要求见一个人。”
狮鬃佣兵团地下监狱。
除了内部人员,很少有人知道佣兵团的地下监狱的军火库大门上,都雕刻了阿芙丽嘉女神的头像。
这片土地自古以来就受到恶魔系守护者的侵扰,经过漫长时间的争斗,两方不分胜负。自从卢尔德修女回归这片土地,独自守卫小教堂开始,人类与恶魔系之间的战争趋于和缓。这让佣兵团的地下监狱空出了不少位置。
守卫监狱的全部都是拥有天使系守护者的隐修会成员,和讨厌低温的恶魔系不同,天使系守护者喜欢寒冷。
泽拉塔塔走进洞开的液压大门之中,溢出的冷气在温暖的空气中形成白色烟雾,阿芙丽嘉女神低眉敛目,柔和的面庞上带有悲悯。
守卫们穿着单薄的制服,在低温条件下面色如常,很难分边其中谁是守护者、谁是天选者。
看到狮鬃佣兵团团长,这些人带着了然的神情慢慢散开,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只有一个身材矮小、但是四肢异常粗壮的男人留了下来。
“泽拉塔塔,很久不见了。”
“有两三年了吧。”泽拉塔塔微微低下头,“铁角施奈德尔,你的天选者怎么样?”
如果有熟悉奇幻小说的人在现场,一定会惊讶的发现,从任何意义上来说,铁角施奈德尔正是托尔金笔下的铸造大师——矮人。
“她吗?好的很!怀孕八个月了还在炮制那些能毒死人的爱心便当,哎哟,那个小丫头的男人真是钢铁之躯,别说换个人,就算换个守护者估计也会被她的炖菜弄得一命呜呼!”铁角豪迈地大笑,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地下监狱的走廊里。
天选者与守护者之间的关系多种多样,像铁角和他的天选者贝丝就情同父女。狮鬃佣兵团团长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守护者聊着天,注意到两旁空空如也的牢房,泽拉塔塔的心中有些百味杂陈。
施奈德尔注意到她的神情,慈爱的笑了:“泽拉塔塔,不要忧心。千百年来我们都是这样度过的。就算撒哈拉深处有再多的变故有怎么样?只要抽出武器,迎头赶上,对吗?”
很久没有被人说教的女战士愣了愣,不由自主地随着施奈德尔微笑起来:“是啊……修女已经庇护这里太久了,是时候让我们自己处理事情了。”
像位老父亲多过于守护者的施奈德尔亲昵地捏了捏她的手心,粗眉毛顽皮的挑起:“说起来,这次的新人很有意思啊。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样有规矩的家伙了。”
“哦?”
泽拉塔塔还没来得及发问,施奈德尔就举起手在空中握拳表示“停止”。狮鬃佣兵团团长停在了一间加固的钢化玻璃牢房前。牢房四角的风孔徐徐吐露着浓白色的冷气,让整间玻璃牢房显得十分梦幻。
一个年轻男人安稳地坐在牢房中心的金属长背椅中。他一头金褐色短发,蓝眼睛,穿着泽拉塔塔在视频中看到的雇佣兵装备,本来他身上应该还有防弹战术背心,可能是在进入牢房时被除去了。
狮鬃佣兵团团长和铁角同时出现在他面前,并未引起这个男人注意力上的半分波动,在他们进入牢房的半分钟时间里他甚至连眼睛都没眨。
“他刚开始来就这样?”泽拉塔塔问。
“没错。完全不反抗,好像这里和外面没什么不同似的。”
“哦?”
“我没有找到他身上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不过,他的防弹背心里面有两处血迹,宿主应该就是这样死亡的。”
“防弹背心里面?怎么说?”
铁角拉着泽拉塔塔向前走了两步,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这名神秘男子嘴角有一些擦伤,血迹早已干涸,伤口愈合的很好,很明显这个伤口存在至少有三四天时间了。
“血迹就在胃部中央和左边第三四根肋骨之间,干透了。我们也是在检查战术背心内侧时才发现的,那上面没有弹洞,只有血迹。”
泽拉塔塔满面狐疑看向铁角:“我不明白,难道是恶魔系守护者在进入宿主身体后,又穿上一件……防弹背心?这说不通!”
“是啊。我本来想要给他做一个更全面的检查,你就来了。”
两人再次透过钢化玻璃看着浓雾中的神秘人。
“在全面检查之前,”片刻后,泽拉塔塔说,“我要先会会他。”
铁角唤来了两个得力助手,加上他们的守护者,四个人外加神秘男子将小小的独立牢房塞得满满当当。
为了避免过低温度伤害到泽拉塔塔,只有房顶的通气孔还在释放冷气,地面上的全部关闭。所有人并未因为神秘男人先前平和的举动而放松警惕,他们都太了解恶魔系守护者了,深知面对宿敌时,决不能掉以轻心。
泽拉塔塔反而是他们之间最为轻松的那个,她紧了紧厚重的外套,站在神秘男子的正前方。
“我是狮鬃佣兵团团长,泽拉塔塔。”她说,声音一如既往充满威严,“听说你自愿来到这里?”
神秘男子浑身上下就像僵死了那样,连眉毛也没有动半下。
泽拉塔塔挑眉,思考了片刻,继续说道:“听说你是一个遵守规矩的守护者。那么,你现在是在履行宿主最后的愿望吗?”
这句话就像是给汽车加满了油引擎得以启动,神秘男子以极慢的速度抬起了眼睑,淡蓝色眼珠缓慢地转动,终于聚焦在泽拉塔塔脸上。
“是的。”他吐字十分含混,似乎舌头受了伤,“尼古拉斯的愿望是……寻找一个人。”
在场所有人惊讶地面面相觑,恶魔系守护者总是十分呱噪的,只有那些在附身之前就不具备人类形态的才会保持沉默,他们已经差不多认定了神秘男人的情况属于后者,现在听到他态度自若地表达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谁?”泽拉塔塔问。
“楚长风。”
“那是谁?”
“尼古拉斯没有说。”
“……尼古拉斯要和楚长风说什么?”
“尼古拉斯的话只能向楚长风转达,我没有权力告诉你。”神秘男人,或者现在应该称他为尼古拉斯,带着一种迷惑的表情看向狮鬃佣兵团团长,像是奇怪她为什么反复问这么简单的问题。
泽拉塔塔轻咬了下嘴唇,她同铁角交换了个眼神后,继续开口了。
“可以说一下,你怎么和尼古拉斯签订契约的吗?”
尼古拉斯思索片刻:“可以。”
所有人好奇的等待着下文,这个古板的恶魔系守护者却闭上了嘴巴,于是五队目光再次射向了负责沟通的泽拉塔塔。
女战士无奈地开口:“现在可以说吗?我们都很想知道。”
一边点头,一边露出“既然如此”的神色,尼古拉斯说:“我在尼古拉斯身边游荡了很久,那群人中只有他合适。但他很健康、也很快乐,我无法和他沟通。”
——简单来说,就是精神状态良好、没有死志,健康向上得百毒不侵吧。
“我本来以为没有希望了,但很快,出现了机会。尼古拉斯受伤了,他所有的同伴都受伤了,很痛。疼痛召唤我来。有什么,将尼古拉斯从里面破坏掉了,他有话想要告诉楚长风,但是他无法出声。”
尼古拉斯身体中的恶魔系守护者轻声说:“我能替他说。但是我需要尼古拉斯的灵魂,他同意了。拥有了他的灵魂,我可以从那里逃出来,于是我选择了一辆人类的汽车,希望他们能带我去找楚长风。”
“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他抬起头,缓缓扫视着牢房里的其他人,不知道是房内冷气还是这视线真的如想象中那么阴森可怕,所有人都感觉到脖颈一冷,“你们比那几个人更有力量。找到楚长风,带他来这里。我会告诉他尼古拉斯想要对他说的话,这样,我就完成了我的契约。”
铁角听完他十分不懂天高地厚的发言,哂笑:“那我们呢?”
“你们?”尼古拉斯有气无力地说,“你们只是想知道一切,不是吗?”
走出地下监狱,泽拉塔塔飞快地脱掉厚重外套,内外温差让她感觉浑身不舒服。
一直等在旁边的会计斜靠在墙壁上看着她:“怎么样?”
“你也应该适应适应了,会计。”
“这是天性,泽拉塔塔。”会计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那个小家伙怎么样?”
“你只在视频里看过他,就能认出他是菜鸟?”狮鬃佣兵团团长挑眉。
“如果他在这里混过,还会这么相信人类吗?”会计做了个鬼脸,他将手按在胸前,做出牧师布道的样子,“如果一个不幸的妇女在受刑时因痛苦不堪而骨碌碌地转眼睛,这意味着她正用眼睛来寻找她的魔鬼;而如果她眼神呆滞、木然不动,这意味着她看见了自己的魔鬼,并正看着他……”
泽拉塔塔没奈何地打断会计的表演:“真不好意让你想起讨厌的事情,还要听下去吗?”
壮汉举起手:“对不起,请说、请说。”
“他称自己的宿主为尼古拉斯,在一场谋杀之后,通过契约取得了宿主的身体。条件是,他会将宿主的遗言交代给一个叫做楚长风的人。”泽拉塔塔摘下帽子,手指捋过短短的发茬,“这个人是中国人?越南人?韩国人?狐队现在能抽出几个人……会计?”
会计脸上的表情让女战士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楚……楚长风?”
“对。”
“你确定没有听错?”
“那家伙说话慢得活像有80岁……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会计举起左手食指,嘴巴动了动,没有出声反而转身向办公室跑去,“在办公室汇合!”
等到泽拉塔塔站在办公室里,会计已经从他乱中有序的办公桌上搬出两箱资料,粗大手指从马尼拉文件夹的上的口取纸上一掠而过。
“楚。”会计念叨着,“楚、楚、楚……我听过,我听过,啊!在这里!”
他从近百个文件夹中抽出其中一打,翻开确认后塞到了狮鬃佣兵团团长手里。
“看。”
泽拉塔塔满面狐疑地翻开手中的文件夹,在最上端看到了一张黄种男人的照片,寸头,眉骨上的伤痕,还有那种亡命徒特有的眼神。
她心中一跳,跟着看了下去,文件上标注的是英文名,changfeng chu,这么奇怪的名字,接连出现两次,如果说要是巧合也太神奇了。
迫不及待地向下阅读,身份文件后附了简单的身份调查,TDC的内参资料红章上这份文件变得真实可靠。这个楚长风表面上供职于开普敦一家名叫“非洲之光”的贸易公司,但根据TDC的标注,“非洲之光”不过是个空壳公司,为来往的凡尘之眼雇佣兵作掩护。
从文件上抬起头来,泽拉塔塔吁了口气:“凡尘之眼,雇佣兵,楚长风,不能是别人了。我们怎么找到他?”
会计脸上再次露出不可描述的表情。
狮鬃佣兵团团长表示:“我要打断你的鼻子。”
壮汉迫于淫威高举双手:“拜托,泽拉塔塔,你不能让我背叛朋友!”
“你什么时候和凡尘之眼的雇佣兵成为朋友了?”
我当然没有,但是——”
女战士差不多是在怒吼:“是谁?”
一个声音怯怯地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紧张的气氛。
“我。”布莱特•V•阿德勒克莱茨六世,也就是烈,说。
在烈的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强势女性的管辖之下。
她们有的十分凶悍,就像他的大表姐阿梅利亚,以格斗最强之名蜚声黑魔法界;有的像他的姑祖母,实际上掌握着阿德勒克莱茨家族的一切;还有的像亲爱的黑公主,优雅迷人,但是一旦被惹怒就要你付出血的代价。
因此,对于烈来说,向女性低头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在他的认知里,这些强势女性各有各的独到之处,不论从哪方面看都十分可爱,难以生出反感来。
所以当他同时面对愤怒的泽拉塔塔和暴躁的瑟时,显出令在场男士难以望其项背的从容。
狮鬃团团长办公室里,表面和内心一样强大的女战士泽拉塔塔双臂交叉在胸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年轻的裂隙追迹者。而瑟,内心远远比天真少女的外貌凶残得多出十万光年距离,正满面杀气、盘腿坐在烈面前的桌子上。
“所以,在赶来救援的象队来之前,你放跑了那个凡尘之眼的雇佣兵?”泽拉塔塔冷冰冰的问。
烈挠挠脖子:“也不能这么说,楚长风他说有事要办,我也没什么理由留下他嘛。”
“你什么时候知道他是凡尘之眼的?”瑟双手在胸前搭成塔状。
“一开始……吧?”看到兜帽少女耸立起来的眉毛,烈赶忙接着说,“当时的情况那么危急我们也没有办法!能团结一份力量是一份!”
“好,既然你们那么团结……那他应该说过来非洲是干嘛的吧?”
“这个确实没有说过。”
“提过他的同伴么?特别是那个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谁……?”
“烈!”泽拉塔塔的声音没有提高反而降低了,停在耳中带着深沉却危险的嗡鸣。
每当泽拉塔塔这样说话,就到了那种“乖乖听话”的时刻。上到长老会下到佣兵团的刺头,都曾在这道声音前变了脸色。
这样的厉色并未让烈有半分改变,好像他早就知道泽拉塔塔有这样的一面。这个年轻人反而摆出公事公办的架子:“可以先说说你们为什么要找楚长风吗?”
“哦,到现在你还想要讨价还价?”瑟冷哼。
“说的好像你能指挥调查员解除我的禁闭一样。”烈小声嘟囔,在瑟爆发前机灵地转向心智更为成熟的那位,“我和楚长风都曾经把性命交到彼此手上,在你要求我交出他行踪之前,作为朋友我有权利要求你们把事情经过讲出来。”
泽拉塔塔黑色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如果我拒绝呢?”
露出那个星星爆炸一样充满光热的笑容,烈十万分肯定的说:“你不会拒绝的,因为你是狮鬃佣兵团团长泽拉塔塔,再没有什么人比你更了解战友的意义,不是吗?”
正中靶心!一直默不作声躲在旁边的会计松了口气。
“会计,”伸出左手食指指向刚刚准备开口的高壮男人,泽拉塔塔冷哼,“把事情经过给他讲明白、讲清楚。顺便再告诉他,我们和调查员交涉的结果。”
明明是泽拉塔塔一个人单抗调查员和长老会,却要嘴硬的把整个狮鬃佣兵团推上去,会计对这位团长的风格了若指掌,深刻明白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一切按照泽拉塔塔说的办”。
他收起嘴边小小微笑,从阿伊特•本•杜哈的覆灭讲到旅行车死里逃生四人组,接着是地下监狱的新进住客,最后是尼古拉斯的最后遗愿。
“我明白了。”烈点头,和瑟交换了个眼神,“尼古拉斯签下的应该是死亡契约,对于恶魔系守护者来说,这种契约非常严苛,宿主提出的条件,恶魔系守护者一个字都不能违背。”
像是心中一动,会计突然开口问道:“如果违背了会怎么样?”
烈没有立即回答,他偏头看了看会计:“不好说,这得具体契约具体分析。对恶魔系守护者来说,‘很惨’的定义和人类的不太一样,对吧?”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可以暂时相信这个恶魔?”泽拉塔塔强硬地插话,顺便瞪了会计一眼,成功阻止了对方追问下去的企图。
这次作出解释的是瑟:“我想见见他。如果问对问题的话,真知法眼能够看到天选者与守护者之间的契约内容,最重要的是,我要看看这个尼古拉斯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会计拖长声音。
“我们就去找楚长风。”瑟斩钉截铁地说。
“如果是假的呢?”
“那我也有对付他的方法。”烈学着伙伴的姿势,双手在胸前搭成塔状,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三个人并没有被他唬到,六道怀疑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到年轻的裂隙追迹者身上。
“喂!你们可不要小看人!”烈瞪起眼睛,“除了阿德勒克莱茨的血脉,我还有一半血缘来自东方的武术家!”
虽然并没能说服同伴,自己除了借用恶魔守护者的能力还有其他的必杀大招,但烈还是得到狮鬃佣兵团团长的允许——当瑟和尼古拉斯会面时,他就站在监控室里旁观。
“如果有危险,你就冲着摄像头做那个手势。”
“哪个手势?”一边将连体防寒服套在身上,瑟一边心不在焉地问。
烈有点着急了:“就那个,我们说好了的?上次在南极冰盖上?你忘了吗?”
“上次……?”瑟停下手里动作,露出回忆的表情,两秒钟后她说,“我不。”
“为什么?!”
“太蠢了。”
“死人蠢不蠢,啊?”
“死也要死的好看点,我不想被人看到做过那种手势。”
“瑟!!!”烈白眼简直要翻到后脑勺上,瑟已经穿好了所有装备,整个人可爱得就像瘦版小美。
再次全副武装的泽拉塔塔在瑟身后停下脚步,投出两道白刃反光般地瞪视:“怎么,你觉得狮鬃佣兵团没办法保护你们TDC?”
“呃。”烈结巴。
会计在女战士背后拼命打手势,烈十分艰难地想要解读出来,但是失败了。
“没、没有,我非常相信你们、嗯,你们两个,还有地下监狱的大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妙,烈慢慢向后倒退,“我……我还是先去监控室吧。”
说完他一溜烟转身跑了,手腕上的铐子还在叮当作响。
看着阿德勒克莱茨五世略带仓惶的背影,瑟和泽拉塔塔在半空中交换了一个莫可奈何的眼神。
“我这个同事就是比较蠢。”
“小男孩嘛。”
“可不是吗?”
“咳咳!”被遗忘的会计在两个人身后假模假式的大声清了清嗓子。
“叛徒。”
“男人嘛。”
“可不是吗?”泽拉塔塔用瑟的话回答她,两个人相视一笑,迈步走进了地下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