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们重头再来一遍!”在周围人不信任的目光之下,烈重新鼓起勇气宣布道,“首先,我们找一个人去参加GIG……”
泽拉塔塔挑眉:“你能确定那个楚也会去GIG?他虽然是凡尘之眼,可不一定对裂隙碎片感兴趣。”
“……谢谢你的帮助,团长。”烈翻了个白眼,“如果我们能在那里直接找到楚长风,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他不在GIG,我们至少也能打听打听消息。”
“隐修会成员禁止参加GIG。”会计跟着拆台,当烈一脸郁闷地看向他时,壮汉轻松地耸了耸肩。
“也谢谢你的帮助啊,副团长。这就是我下面要说的!”烈跳下桌子,举起右手食指,“这个人不能以隐修会身份参加GIG,他最好是个生面孔,单兵实力强。这样可以达到两个目的。”
“一、尽可能多的在GIG上打听消息,凡尘之眼和夺灵者对我们可没什么好印象。更别提那里面还有好多恶魔系守护者。”
“二、如果能赢得GIG,当然,这是最好的情况……如果能赢得GIG,至少给咱们争取了40个小时的时间,不管撒哈拉中心正在发生的是什么,像凡尘之眼和夺灵者这样的门外汉都应付不了。”
“还有一条……”烈看了眼一直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的瑟,“恶魔系守护者。”
佣兵团团长来了兴趣:“恶魔系守护者?”
“在飞机上我就觉得奇怪,那些已经成功得到肉身的恶魔系守护者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让飞机失事?”
这次是瑟回答他的疑问:“他们的目标不是你吗?”
“我在最后一刻才上飞机,还因为打赌输了这种小概率事件。如果不是动用了-嗯-阿德勒克莱茨家的影响力,我是买不到机票的。没有任何人事先知道我会在飞机上。”烈看向在场的三个人,“而且,这不是恶魔系守护者的风格,他们当然喜欢大规模的屠杀。但不是这样……”
会计表示同意:“太容易了。在三万米高空上弄坏一架飞机,就像从小孩儿手里抢棒棒糖。”
当壮汉说完这句话,瑟猛地抬起头,那双能够看透一切事物的眼睛落到了会计身上,像是要用视线将他剖开,按照字母顺序排列内脏器官一样。
和大多数人的反应不同,会计在这样令人无所遁形的视线下,并没有做出闪避动作,他像头老公象那样平和地站在原地,任由兜帽少女打量。
“泽拉塔塔……”七八秒后,瑟开口。
“我为会计担保。”狮鬃佣兵团团长斩钉截铁地说。
魔力之眼又望向烈,烈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房间内的气氛似乎稍显凝重,但瑟可没有要对此负责的概念,她接着话题提出了疑问:“你的意思是,那些跟着GIG一起出现的恶魔系守护者可能会有问题?”
“现在还只是怀疑。如果我们是恶魔系守护者,”烈说,“还有什么比GIG更像一个免费的衣物申领点?”
而且,这里还是恶魔系守护者最多的地方。
非洲已经超过70年没有出现过空间裂隙了,这在其他大陆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此进行补偿,越来越多的恶魔系守护者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搅扰了唐家将近一个世纪的玛门和和卢尔德修女的宿敌萨麦尔只是其中之一。泽拉塔塔相信有超过100个恶魔系守护者在非洲长期居留。
如果每个恶魔系守护者都有飞机上那三个的力量,对于狮鬃佣兵团来说就像倒在干草堆里呼呼大睡,如果有谁往他们身下丢一根火柴,那事情就好看了。
泽拉塔塔转头看向会计:“有没有符合的人?”
“巴布鲁怎么样?”
“巴布鲁,谁?”烈问。
“就是那个保护了吉萨的家伙。”瑟回答。
“酷哦,就是他了。”
和莱扎的飞翔在天空的经历,是巴布鲁至今为止得到过的最棒的体验,那种与风雨雷电相互唱和、无拘无束的感觉令人心驰神往。
如果说在那次赶鸭子上架式的征调之前,他还对守护者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疑虑,这些疑虑也随着M778的碎片而土崩瓦解了。
所以,当他一周之内第二次站在团长泽拉塔塔的办公桌前时,巴布鲁差点激动地失态。
“好的、团长,没问题、团长。需要我做什么?我还能和莱扎一起行动吗?”
“不能。”
“……真的?”
“你觉得我是说话随便的人吗?”
当狮鬃佣兵团团长细细的眉毛以一个料峭的角度挑起时,巴布鲁顿时感到一股凉气扫过后颈,忙不迭地道了歉。
会计清了清嗓子,泽拉塔塔的神色才略微缓和下来。
“我看过你的对战记录。越级挑战6胜2负1平。”
“是的,团长,我还在请求第十次挑战。”
“不要心急。”泽拉塔塔说,“到了GIG,有的是动手的机会,而且你是本地人,语言方面基本不成问题。”
“那当然,团长。”
“TDC的同僚会指导你的,他们虽然看起来有点奇怪,但都是值得相信的伙伴。”
“我明白,团长!”
看着皮肤黑黑、笑出一口雪白牙齿的巴布鲁,泽拉塔塔对这次的行动产生了深刻的怀疑。巴布鲁过于乐观,烈过于散漫,只剩一个虽然十分靠谱但是看上去也十分冷淡的瑟拉缰绳,也不知道最后能变成什么样子。
为了避免自己的团长再次陷入这种慈母般的忧虑,会计不得不第二次大声咳嗽,女战士回过神来的时候显得有点尴尬。
“GIG是在晚上举行,8小时之后出发,明白了吗?”
“明白!”巴布鲁高高兴兴地行了个军礼。
泽拉塔塔用手蒙住了脸。
在巴布鲁心中,GIG应该是像《七龙珠》里的“天下第一比武大会”那样,有圆形擂台,也有可以容纳数万人的看台。
但在丹吉尔显然没有这种条件,从世界各地云集到此处的天选者,最多不超过三百人。他们分别在老城区的家庭旅馆里投宿,随后就有人利用GIG的关系网逐层通知聚会地点。
“我们怎么弄到通知?”巴布鲁问。
“烈会有办法。”瑟一边回答,一边将手里的炭黑色西装放在巴布鲁胸前比了比,“这个怎么样?”
会计摇头。
“我觉得也是。”瑟扁扁嘴,回到衣架前继续翻找。
“然后我怎么办?还有我为什么要打扮?”巴布鲁有点紧张。
将两条粗壮的胳膊在胸前交叉,会计表示:“因为隐修会从来不参加GIG,甚至可以说是持反对态度,所以我们得乔装打扮一下。”
“那我现在是谁?如果你们想我乔装打扮得专业一点,总得让我有个心理建设,对吧女士?”
“不要叫我女士,叫我瑟。”这位兜帽少女气馁地坐回了沙发里,“我觉得咱们的人设做的有问题,会计。”
壮汉怜悯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没关系,我们也并不是非要把他弄成什么高端人士。”
“什么叫人设?”巴布鲁好奇地问。
“……你的问题真的很多。”
“抱歉。”
无所谓地挥了挥手,瑟坐在沙发里,纤细的小腿架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是种非常豪放的坐姿。
巴布鲁不明所以,但是仍旧保持乐观地站在原地。
会计突然看出了门道:“我们可以让他就保持这个样子!”
“什么?”
“把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霸道总裁人设都扔了!他现在的样子就很好,菜鸟、菜鸟雇佣兵、菜鸟天选者!”会计也说越激动,“想来见见世面,还没有接受任何一方的邀请。”
听完会计的话,瑟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巴布鲁觉得有点伤害他的感情,毕竟上次任务结束后他就算初级佣兵,没衔之前叫菜鸟也就算了,为什么现在还是菜鸟,还菜鸟天选者?
心很痛啊。
“说的对!”兜帽女孩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冲进了衣帽间,在里面丁丁咣咣的翻找了老半天,拎出一件黑色的机车皮夹克和破洞的牛仔长裤塞给巴布鲁,“去换上!”
虽然在这种气候里穿皮夹克会非常不舒服,但这种她的气势让巴布鲁说不出反对的话来,抱起所有东西急匆匆进了更衣室。
这时候烈举着手机跑了进来,一脸热情的“求表扬”。
“你搞到了?”会计问。
“不费吹灰之力!”
“哦?”
“我都不知道他们竟然会把二维码放在推特上!扫描之后下载一个叫做GIG的APP就可以了。”
会计和瑟面面相觑,感觉自己像是有什么地方预估错误。
“通过这个APP咱们可以直接GPS导航过去……”发现同事们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热情,烈打开了手机,想给他们示范一下,被会计一把按住。
“你想让GIG的人知道你的大本营在狮鬃佣兵团吗?”
——当然不想。
穿好衣服的巴布鲁走出来,和被泼了一桶凉水的烈打了个照面。
裂隙追迹者张大嘴巴露出一种“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的脸,巴布鲁看到他立刻伸开双臂用重重的熊抱表示自己的开心。
肩膀伤口此刻距离万全痊愈至少还有15天疗程的烈立即发出了窒闷地惨叫。
“哦天哪!你是受伤了吗?我的天!对不起!你怎么样?!”巴布鲁连忙松开烈,后者颤抖着喘息,平缓了半天才能再次说话。
“那条蛇!就是你对吧!我认出来了你的脸!”
“是我!就是我!我还看到你和你的同伴!还有,你会喷火的盔甲简直就像钢铁侠!”巴布鲁兴奋地说,“我当时看起来怎么样?这还是我第一次和守护者合作!”
“什么?那是你第一次,老兄,第一次就这么超级酷炫!?你们俩跟个火车头那么大,飞机和蛇尾巴比根本就是脆饼干!你没留个自拍?”
巴布鲁震惊了:“我……我忘记了!”
“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时刻你居然……!”可能是看到巴布鲁深受打击的脸,烈决定还是不要雪上加霜了,他拍拍黑人青年的肩膀,“别伤心,还有下次。”
“不,没有下次了,莱扎不是我召唤的守护者,他是修女请来帮助我们的……”巴布鲁深感痛心,整个人变得异常颓废,“我居然忘了自拍……”
“别这样,深呼吸!你是天选者,总有一天会有自己的守护者,”烈抓住他非常戏剧性的晃了晃,“抛却杂念!你现在的任务就是进入GIG!这两届以来,他们也会吸收一些没有加入任何一方
势力的年轻人,只要你赢得三场以上的胜利,就有希望!”
“好!”巴布鲁真的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会努力!希望!”
“对!就是这样!希望!”
“希望!”
“赢得三场以上胜利!”
“胜利!”
“胜利!”
“胜利!”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瑟表示真是蠢到看不下去了。
此时,经过乔装打扮的烈、瑟,还有被装饰的好像美国街头小混混的巴布鲁走进丹吉尔的老城区。
丹吉尔是个非常美丽的城市,各式各样的建筑物鳞次栉比,喷涂得一尘不染的雪白墙壁下,是极具伊斯兰风格的的木质大门。卖甜茶和椰枣的行商在小巷里穿行,商店街萦绕着浓郁芬芳的香料味道,许许多多的艺术家在这里生活,四处可见绘制在高墙上的艺术品。
临近傍晚,街灯已经点燃,并非其他工业化城市里那种统一制式的的明亮街灯,曲折小巷之上疏密有致地交叉的电线上点缀着小小灯泡,暖黄色的光芒有的直接投射在地面上,有的透过高墙上镂空的花砖化为细碎的光点,随着光线摇曳缓缓摆动。
走在街道上,仿佛时间被无限制的拉长,那些凡俗世界里催促着你向前的东西,在这里都不复存在。
巴布鲁带着纯然的欣赏看着这一切,他已经好久没来到城市里了。从决定加入佣兵团之后他就从家里搬到了外祖父留给他的屋子居住,那里没有电,更别提网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舒缓得让你能感觉到呼吸的节奏。
到了佣兵团,每天都需要完成日常训练,隔天下午还会有老师来讲课,四天一次的小组训练,每周两次的拉练……日程排的异常紧密,根本没有空闲出来闲逛。在这些电线连缀起来的小小灯泡下,巴布鲁似乎再一次找到了自由呼吸的感觉。
鉴于楚长风说过的、未经核实的消息,瑟和烈都做了伪装。
烈放弃了他一贯舒适随意的嬉皮风,把头发染成了稻草金,而瑟非常难得得穿上了牛仔裙,为了掩饰不同寻常的双眼,还戴上了一副粉色镜片的大框眼镜。
两个人单独站出来就已经很引人注目了,并肩站立的时候简直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角色,手长脚长,颜色搭配扎眼,不过在老城区这样的地方,看起来也并非格格不入。
年轻的裂隙追迹者在前面领路,第三次左拐后终于抬起了头。
出现在三个人面前的是一幢门户禁闭的三层小楼,位于一大片普通的民居之中也并不起眼,雕花窗户透出微光,门缝中隐隐约约透露出人交谈的声音。
“就是这里,”烈指着头顶上小小的招牌,上面惟妙惟肖地画着一颗小小的果实,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肉豆蔻。”
瑟左右观察了下,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三层建筑能容纳数百人。她伸出手摁了摁墙面,非常坚实的砖石建筑。
“你觉得呢?”她没有直接点名,但巴布鲁直觉明白瑟的这个问题是面对烈的。
“空间裂隙?”烈仰头望着禁闭的窗户,“就算是三层建筑,也塞不下一半来参加GIG的人。”
“应该是稳定的空间裂隙,否则就算是空也不可能让这么多人安全地呆在空间裂隙里?”
“是的,塌缩的高维度空间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贸然放人进去不过是给‘那边’送小点心。”烈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邮票分送给了瑟和巴布鲁,“再猜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不不如进去看看?这次我可要第一个进去,谁也别跟我抢。”
巴布鲁伸出手来抓住裂隙追击者的胳膊,笑出一口白牙:“我可是今天的主角,休想抢我的风头!”
说完他迫不及待地抢在烈前敲响了木质门板,门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这细碎的声响让巴布鲁感到一阵紧张,忽然他想起因为角色设定,会计塞在自己口袋里的一盒焙干草药。菜鸟佣兵灵机一动,翻出盒子从里面捻出两片塞在嘴里。
还不等巴布鲁细细咀嚼,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溢满舌尖,像是浆果的酸,辣椒的辣,碎裂的铁锈混合着雨水,最后是无法让人类比的苦,如同两根手指拉扯巴布鲁的舌根,让痛苦的泪水充满眼眶。
门后的脚步声正在接近,他甚至能听到对方鞋底碾压着地板的嘎吱声,巴布鲁的心脏怦怦乱跳,努力眨眼想要把眼泪眨掉,但是嘴里的味道越来越浓烈,想要求助已经来不及了。
木质大门光滑的扶手正在转动,吱呀声中,屋中的光芒将看门人的影子漏出门外,巴布鲁发现他正在与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妇人对视。
“晚安,女士。”镇定地声音自动自发地从巴布鲁嘴里流淌出来,刚刚那些奇怪的味道此时已经烟消云散,黑皮肤的年轻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就好像他正站在祖父的泥土屋中,透过窗口看夜空的星星。
“什么事?”老妇人操着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语。
“听说这里有肉豆蔻。”
老妇人抬起头,满是皱纹的脸庞上嵌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视线转动时完全像个年轻人。她并非像当地大多数上了年纪的老太太那样素面朝天,脸上仍旧覆盖着具有异域风情的浓烟妆容。
“……你这个陌生人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我不是陌生人,女士。”巴布鲁微笑着说,“我只是没有站队。”
老妇人的目光转向了站在巴布鲁身后的烈与瑟:“那他们呢?”
“一些手里沉甸甸的观光客。”
“哦。”老妇人满意了,干瘪的嘴角挑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你们这些小孩子,就是喜欢新鲜玩意儿,等你们到了我这把年纪就会知道,并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去看看的。”
她蹒跚着脚步转过身,从靠墙的木桌子上取下两支煤油灯,一支自己拿着,一支递给了烈。
“你看起来是个适合走在队尾的人,让小姑娘在中间。”老妇人似乎意有所指,“眼睛太好的人,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你们可要抓牢她。”
有那么一瞬间,瑟几乎认为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她带着点紧张看向老妇人,却得到对方几声诡异的轻笑。
“别害怕……我只是个看门的。只要你们能平平安安走出那道门,就算我完成了任务。”
老妪迈动步子,慢慢地穿过客厅,走到一扇紧闭的木门前。大门朴实无华,油漆剥落,金属门轴已经开始生锈了,看上去好几年都没有打开过,巴布鲁甚至都担心这扇门已经锁死了。
但当老妇人瘦如柴支的手指扣住铜制的圆形门扶手时,木门就像最乖顺的宠物那样悄无声息地顺着她的动作洞开,冰冷干燥的风从里面涌出,吹拂在巴布鲁他们三个人的脸上。
“跟我来。”老妪说,“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在意,那些是无法改变、也无法阻止的……你说是过去也好、未来也好,对于你们来说,那些都是虚无的东西。”
巴布鲁有点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同伴,瑟无所谓的表情之下掩藏着一丝紧张,而烈则像个马上就要走进电影院的小男孩、满脸期待。
“我会拉着你,小姑娘。”他听见烈故意轻声说。
“滚你的。”瑟立即顶了回去,愤怒最大程度地缓和了她的不适。
黑皮肤的年轻人无声微笑,重新集中注意力。
他们跟在老妇人身后,走进了那扇木门。
鸡皮鹤发的老妪点燃了煤油灯,提在胸前。
木门在身后缓缓阖上将最后一丝文明之光阻断,巴布鲁赫然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广阔的黑暗空间。两盏煤油灯发出的光芒,恰到好处地形成一个鹅黄色卵,将四个人笼罩其间。
在这重保护之外全部都是浓浓的黑暗。
鞋底踏在石头阶梯上的脆响弹出去后便不再回来,煤油灯的微光照亮的地方没有任何人工建筑物的痕迹,只有冰冷干燥的风永不停歇,它将老妇人的黑袍吹得猎猎作响,如同周遭那些不愿被驱赶的黑暗企图挤进光明最后的堡垒之中。
“这……太完美了。”烈竭力压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么稳定的空间裂隙,简直是可遇不可求!”
“你是个小毛孩,才会觉得完美。”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一脚踏进棺材的老妇人竟然有这么敏锐的听力,“这门手艺马上就要失传了。毕竟腰上绑着绳子跳进空间裂隙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那时的人勇敢热情的多,哪像现在,老是算啊,算啊,总是希望用最小的牺牲取得最大的成就。”
“生命总是神圣的。”巴布鲁说。
老妇人回头瞥了他一眼,浓黑狭长的眼线中,明亮的深色眼珠在灯光下别有一股力量:“哦,我注意到了,你说的是‘生命’,而不是‘人命’。怎么,你是信奉众生平等的佛教徒?”
黑皮肤的年轻人从她的语气中听到一丝蔑视,他并不喜欢这种用一句话就判断对方整个人生的方式。
巴布鲁当然认为所有生命都是自然之子,但他也相信,小到一只蚂蚁,大到体重数吨的成年公象,都处于大自然的循环之中。用“怜悯”的名义,破坏地球亘古不变的生死循环,是人类特有的骄傲自大、刚愎无知。
为食物而猎杀,饱腹之后繁育,虫豸与猛兽平等,食肉与食草同行。
无需什么人告诉他,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也不用因为什么人的立场而拿起武器。
一切规则早就写在日与夜的更替之中,雷和电的咆哮之中,旱季过去,雨季到来,那砸落在地面上的沉重雨滴都在柔声倾诉。
“我不是任何教派的教徒。”巴布鲁说,“就像我不曾扮演神明去决定谁可以活下来、而谁不行。”
带着点惊讶,老妇人扬起精心描绘的眉毛:“看来我真是活得太久了……竟然看到一个河床里淌过两滴同样的河水。你说你叫什么来的?”
“巴布鲁。”
“……巴布鲁,一个好名字。”那老迈的嗓音颤巍巍的,像是把黑皮肤年轻人的名字当做椰枣放在牙齿间咀嚼,“现在,我想知道,如果你这两位朋友同时遇到了危险,你还会不会坚持那些什么狗屁的清规戒律?”
巴布鲁大吃一惊下意识回头,正巧看到瑟和烈翻身落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