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作者:将界娘 更新时间:2017/4/11 13:54:13 字数:4360

-GIG营地-

“怎么样,人找到了吗?”鲁本一钻进帐篷,吉赛尔焦虑地问。

天使系守护者叹了口气,沉默地摇头。

“怎么这样!一个大活人……”老妇人紧紧攥着拳头,“如果会计想要带巴布鲁走,刚刚就带走了,绝不会把他扔在这里几个小时再转头回来。看守他的人什么都没有发现?”

“没有。我检查过了,帐篷外也没有其他人的足迹,巴布鲁不会是绕过看守离开的,他只能从帐篷中‘凭空消失’。”

吉赛尔长长吐出口气,感觉愤怒像是火焰那样灼烧着自己的肺部。

“凭空消失——我不相信有人能躲过我的眼睛。”她咬着牙说,掀开帐篷的防尘帘走了出去。

原本由烈租下来的帐篷此刻空荡荡的。

那张单人床还保持着巴布鲁睡过的痕迹,点滴枕头被人扯了下去,胶布还粘在枕头后面,留有一点点血迹。

黑皮肤的年轻人那件皮夹克还放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它的主人不像是突然消失,更像是暂时离开。

吉赛尔站在帐篷中间,感受干热的风吹拂过脸庞,空气中带有一丝异样。

她伸出手,抚摸着空间裂隙修正后遗留下来的波动:“我看到了,就在这里……来助我一臂之力。”

一直跟在她身后护卫的天使沉默地握住了天选者的手,两个人的身影瞬间消失。

吉赛尔闭上眼睛,感受着失重带来的不适,凛冽的风吹过她的脸颊,如同鞭打。

遮盖在老妇人脸上的二类物被狂风吹得摇摇欲坠,苍老伪装下的面孔是不是就浮现出来。

鲁本不敢看她的脸,伸手将吉赛尔头巾拉下来围好。

一股温暖的馨香拂面而来,太阳光炽烈地照在脸上,老妇人感到重新获得了重力的牵引,双脚踏上了监视地面。

泥土的味道,被太阳烤到蜷曲的树叶撒发出来的香气,新烤好的小麦面包的味道……

老妇人惊讶地睁开了眼睛,一幢白色墙壁、白色屋顶的小教堂出现她面前,而芬芳的花香来自小教堂前的紫色花圃,薰衣草狂热地开放着,花朵那样饱满,坠得花簇低下了头。

有个黑皮肤的年轻人站在推开一线的教堂大门前,肩膀宽阔,光裸着脚板,背影无比眼熟。

吉赛尔心里猛地一跳:“巴布鲁!”

老妇人耳边响起天使系守护者的振翅声,鲁本像一道白色光芒袭向了教堂大门。

在那瞬间,他们两个都明白了。

魔鬼们去而复返,他们终于得到了毫无防备的巴布鲁,为了接近他们无法接近的那个人。

——卢尔德修女。

鲁本发出一声怒吼,从半空中飞扑而下抓住巴布鲁的肩膀,拧腰将他甩了出去,年轻人擦着地面滚动了十几米才停了下来,似乎失去了意识。

天使系守护者来不及检查天选者,他转头看向打开一线的教堂大门。

卢尔德修女扶着沉重的木质门板站在那里,肋下插着一把匕首,深至末柄。

那双绿色的眼睛温柔地看着鲁本,像是看到了归家的孩子,鲜血以难以想象地速度晕染开去,鲁本伸出手抓住修女的胳膊,撑住了她软到下来的身体。

无法形容那种感觉。

整个非洲曾经受到过卢尔德修女指点的天选者都感觉到了。

在那个秩序井然的空间里,他们曾经能够依靠修女建筑的联系由此及彼,不论是天选者还是守护者都是相通的。

他们的世界经由卢尔德修女那座辉煌的金色巨塔相互联系,突破了人与人,守护者与守护者之间的壁垒。

在金色巨塔的保护下,他们自由而无所畏惧。

而现在……

巨塔的光芒熄灭了。

世间一片黑暗。

重新回到了那个充满隔阂的世界,他们的群落被割裂了,在这片土地上,每个天选者,每个守护者,又变回了独自的个体。

——如此孤独。

吉赛尔跪倒在卢尔德修女旁边,用手托住她的头,将她放在自己膝盖上:“天啊,修女!鲁本,我们现在必须去医院——”

“我们打开空间裂隙,走近路……”鲁本顿了顿,提高声音,“吉赛尔!”

老妇人震了震,抬眼望向天使系守护者。

“冷静下来,吉赛尔,我们来的及。”他抬起手想要轻抚吉赛尔的脸,却看到自己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鲁本放弃了刚刚的动作,“不论谁,想要做什么,我绝不会让她就这样死去的,所以帮帮我,吉赛尔。”

“……我知道了。”

从头至尾未发一言的卢尔德修女,轻轻地向吉赛尔伸出手,声音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唤醒巴布鲁……”

握住她的手,老妇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倒在不远处的年轻人:“修女,他已经不是巴布鲁了。我们会将他暂时关在空间裂隙里,知道隐修——”

没等吉赛尔说完,卢尔德修女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苍白脸上双眼鬼火一样翠绿:“不,叫醒他!他们做不到……完全占据他。”

“这怎么可能!修女,我们都知道,一旦恶魔系守护者……”

修女再次打断她:“我没有时间了。把我带到他那里去。”

吉赛尔和鲁本对看了一眼,终于还是放弃了。

“不,你不要动,让鲁本把他带过来。”

天使小心翼翼地将修女平放在地,转身走向巴布鲁,年轻人还没有恢复知觉,但奇怪的是,刚刚鲁本将他甩出去造成的严重擦伤并没有迅速愈合。

——他们做不到。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可以抵抗恶魔系守护者的人?

完全占据又是什么意思?

鲁本只让疑问在脑海中盘旋了数秒就放弃了,修女的时间真的不多,非洲无法承受失去她的代价。

他抱起年轻人,将他放在卢尔德修女身边。

修女痛苦地喘息着,握住了巴布鲁松垮张开的手,她闭上了眼睛。

-恶魔巢穴-

“伟大的世界啊。”威齐洛波契特里突然站住了脚步,他抬起头仰望天空,“魔女。死了。”

“魔女?”

“束缚我、压制我的魔女,让我天选者相隔的魔女。”战神低下头,怜爱地看向泽拉塔塔的脸,“她的力量消失了,天选者。我们重逢了。”

“嘿!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少女勉强支撑着爬了起来,颤巍巍地站在战神面前,仰视他的双眼没有丝毫畏惧。

威齐洛波契特里看着她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疯子:“夺取你的性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天选者。”

“是吗?你能做到吗?”勾起染血的嘴唇,左手甩棍滑落、弹开,瑟摁下了放电按钮。

“我已经从魔女手中得到自由。这世间没有我无法做到的事情。”威齐洛波契特里冷笑,长矛裹着呜呜风声直刺向受伤的少女,猩红光芒缠绕在矛尾,推着它向前。

瑟短促地呼吸,真知法眼迅速地切割着分辨着计算着,想要找到任何一个能够瓦解这次攻击的弱点。

然而在绝对的力量前,这一切都失去了作用。

瑟举起甩棍。

长矛碰上甩棍的瞬间,她有1.32%的几率可以存活下来。

兜帽少女不喜欢赌博,但是她别无选择。

斯图尔特到底想要干什么?

为什么他要对威齐洛波契特里血祭?

他想得到什么?

“泽拉塔塔,快醒过来。”她握紧了甩棍手柄,“没时间卿卿我我了!”

女战士没有丝毫反应。

长矛劈开空气直刺向少女,裹挟的风刺得她双眼剧痛,根本无法直视朝自己袭来的凶器。

“威齐洛波契特里!接受你的贡品!”斯图尔特第三次喊出战神的名字,流泻在地板上的粘稠鲜血忽然波动起来,如同殷红的绸带,向上空的空间裂隙流淌,一百根绸带凝结成五十根,五十根汇聚成十束,十束融合为一条巨大的鲜血绸带,伴随着蒸腾的热气,贯穿了威齐洛波契特里打开的空间裂隙。

一声长长的嗡鸣响彻整个卵形建筑。

那声音是如此洪亮,像是千万匹战马一起嘶鸣,它从空间裂隙深处爆发而出,震得所有人心脏剧颤,站立不稳。

首当其冲的便是烈,他发出无声惨叫双手蒙住耳朵,但为时已晚,鲜血从裂隙追迹者的五官渗了出来,烈踉跄着在距离斯图尔特仅仅两步的地方跪了下来。

驯火者试图将它的主人包裹起来,却无法成型,如同被打散的萤火虫那样聚拢又散开。

楚长风站在稍远的地方,勉强还能保持一丝神志。

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

就在那个旋转的黑洞之后,来得那样快,体型硕大无朋。

即使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情,雇佣兵的第六感仍旧尖叫不已。

——不能让它穿过空间裂隙,不能让它来到这里。

音波在每个人的脑中作祟,楚长风眼前一片血红,他知道,两三秒之后自己也将像烈那样失去战斗力。

只有现在。

只有现在了。

他将手伸向夹克内袋之中,摸索到了那颗白磷手榴弹。

如果说地球上最受人拥戴的天选者组织当然非隐修会莫属,如果按照不择手段来算,就连夺灵者都无法和凡尘之眼相比。

对普通人类杀伤力巨大的白磷手榴弹,对天选者也一样有效,在蜂巢他们就知道怎样投掷不会伤及自身,怎样使用能够最大限度的确保目标受到伤害。

就算不能破坏空间裂隙,至少也能中断斯图尔特的狗屁祭祀。

他用发抖的手指握住了手榴弹,巨大音波让雇佣兵双眼血红。

楚长风此刻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用身体感受着地震般地震颤。

快啊。

他用胳膊撑起自己,双脚却像面条一样软弱不堪。

快啊。

不远处驯火者徒劳地围绕着自己的主人,烈倒在地板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快啊。

威齐洛波契特里的长矛马上就要刺穿瑟的身体。

雇佣兵想要呼吸,但肺叶却不肯张开,仿佛有千钧重的巨石压在胸口上,整个人马上就要碎裂。

一只手忽然从斜刺里伸了过来,夺过楚长风手中的白磷手榴弹,雇佣兵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呆滞地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背影。

那张模糊的,看不清五官的脸,配着黑色POLO衫,就像个足球裁判。

只不过现在这个背影已经溅满了粘稠的鲜血,几乎看不出原本衣服的颜色。

“足球裁判”深深地看了雇佣兵一眼,不知怎么的,楚长风竟然能从那张脸上看出一丝毅然决然。

天选三圣的血脉转过头向斯图尔特走去,拔出的保险栓摔在地上弹跳了几下又划了出去。

被恶魔占据身体的凡尘之眼贵族,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但“足球裁判”充耳不闻,只是一径迈着步子向他走去。

烈感到有人走过身边。

危险。

不要靠近。

快阻止斯图尔特。

瑟!

裂隙追迹者根本无法动弹,哪怕是一根手指,如果不是驯火者不断聚拢又被打散给他带来的片刻庇护,恐怕他连保持意识都做不到。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泽拉塔塔怎么会被自己的守护者控制?

他侧躺在地面上,温热的血液蜿蜒过脸颊,那是十五个无辜人的血,被夺走了一切,最后成为邪恶祭祀的祭品。

无论内心多么挣扎,受损的身体却一味地要求休息。

驯火者在耳边轻轻地哼鸣,听起来十分哀伤,黑暗将他扯了下去,烈不断下沉,冰冷的感觉包围上来,向死亡投降变成了如此轻松的事情,在这一刻,所有的重担都离他远去。

恍惚间,裂隙追迹者回到了黑公主蕾娜的山庄。

那是父亲失踪后,他第一次踏上林荫小道。

阳光。树荫。头顶上偶尔露出的蓝色天空。

小鸟在天空中飞翔,愉快的鸣叫声不时在耳边响起。

但父亲的身影却再也看不到了。

年幼的烈停下了脚步,站在林荫道的中央,双眼感到一阵刺痛。

对于那时的他来说,哭泣变成了十分奢侈的事情,作为家里仅剩的男子汉,也为了让母亲打起精神,烈已经很久没有流泪了。

但是在那条美丽的林荫道中央,烈忽然失去了忍耐的力气,就那么站在原地放声大哭,所有曾经压抑在心底的恐惧、伤痛、不知所措一股脑地爆发出来,滚烫的眼泪流过面颊,喉咙因为抽泣而干痛。

“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为什么哭呢?”一把娇嫩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有人轻轻抚摸他的后背。

烈循声望去,看了那即将成为他一生梦魇的少女。

在树荫下,在细碎的光斑里,对着他露出了笑容。

“听得到吗,”他轻轻地、轻轻地呼唤他的守护者,“空?”

碎冰般的嗓音压制住了一切杂音:“当然,烈,随时随地,永远。”

“到我身边来,结束这一切。”

“……可是,调查员……”

“不重要了。我知道你能行。”

“我当然可以,但这样……我就要完成我的最终契约。”

“贪心的家伙。”

“你的灵魂,烈。为了结束这一切,你所付出的代价就是你的灵魂。从此你就属于我了。”

“……我明白。”

“你确定?”

“我确定。快动手吧。驯火者已经到达极限,它马上就要当机了,到那时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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