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光死,上下哀之,太子力即位,即吴王夫差。」
“我这才几个月没来,没想到我一手开拓的苏城已经变得这么大了。”
吴王夫差一身便装,一丝都看不出悲哀的样子,就这么悠闲地在城里面逛着。
“王上!”
大夫子否和太宰苏一眼便看见了夫差,赶着跟了上来。
“王上,臣有些话是先王单独说的,希望……”
子苏略有防备地看了看子否。
“切,我走就是了。”大夫子否抽了抽鼻子,走了。
“大王。”见子否走出去好些远,太宰苏这才开口。
“先王他希望你不要忘记他被鸠浅军杀死的这件事。现在鸠浅凭借杀死吴王的功绩做上了越王,势必会想继续灭吴的,我们必须先发制人才行。”
“可……”闻及先王,夫差马上就忍不住地趴在了桌面上,身子一个劲地起伏,忍着婆娑,他又道,“你说,父王——他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亲人对待……”
夫差心里很清楚,从小到大,光便一直宠爱着姬滕,甚至还教会她武艺;本以为自己是唯一的没人抢的太子,却发现阖闾一直心在叔尚,想要给他王位。而自己连年跟随出征,却没有捞到半点功绩,甚至于楚王近在咫尺也无法将其捉拿。
哭得泪眼朦胧间,夫差仿佛看到了一大片水地。
正是西边的具区泽。
“子苏。”
“臣在。”太宰终于做了个像模像样的恭礼。
“如果我们在水上打仗,那是不是可以节约很多事情?”
“水上?坐船?”
吴国不是没有船,但都是一些捕鱼用的小船,并不能承载士兵的重量。
不过……
子苏环顾了一圈,感觉吴国士兵的数量稀少,恐怕这也是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方法吧。
“臣下知道了。”
于是吴国不再专心演武,反而开始练习在水上进攻。
夫差忙于朝政,急于励精图治,反而荒废了武艺,子否每天都去吴宫面见吴王,提一些馊点子,没过半年,夫差便让子否当了太宰。
子苏倒并不介意官职的变化,他只希望能够好好辅佐夫差,于是和子否避而远之。
至于夫差矛?那个铍器被强行卸下,好生洗涤,关进了尘封的私藏库里。
长时间的无聊并不影响夫差矛的心境,她自认为自己是兵器,那便是一辈子的兵器,就算。尘封百年再被人拿出,那也必须得保证杀气腾腾。
“喂!”
忽然,一个久久未见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笺?!”夫差矛又惊又喜,毕竟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唯一的一个朋友了。
“嘘!”笺装模作样的做了个噤声,确定四下无人后,又开始一脸认真起来,“我的本体被孙将军带走了,孙将军对夫差很失望,他准备找个地方归隐去了。”
“我这次来就是跟你通知一声,以后,以后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了……”说完,它就聋拉着个脸,闷闷不乐了起来。
“再也,不见?”
“对啊,毕竟我能离开的范围还是很有限的,如果离本体太远我也不会来。”
“不过我还希望你以后,见到竹笺就可以当成是我……”笺似乎想起了什么,匆匆地穿墙离开了。
“连一句再见也不说吗?”
夫差矛看着门缝里漏出的光,陷入了沉思。
越王无执听说了夫差最近的计划,大感危机,决定延续一贯的偷袭战略,先发制人,在夫差还没有来得及形成规模之前就消灭掉。
他们计划坐船偷袭吴国的水军营地,却没想到被倒打一耙。
那营地中的,正是被贬为大夫的子苏。
“一个不留,以绝后患!”
等到鸠浅反应过来,连忙撤兵的时候,回来的只剩下了不到五千多人了。
这下越国反而显得比吴国更惨了,鸠浅甚至都不知道在他的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培养出一支数万人的大军。
“大王!”作为妹夫的姑灵凫在一旁提醒到,“大王您大可使用神兵,亲手斩杀万人的军队,这样不就可以一举攻陷吴国了吗?”
因为一直都能凭借神兵取胜,姑灵凫反而对于那神兵的威能深信不疑。
“什么嘛,不过就是一柄普普通通的好一点的宝剑罢了!”无执一脸不屑地将那把所谓的神兵抽了出来,扔到了姑灵凫的面前。
那个虎头虎脑的大司马捡起来一看,见是已经写成了越王自用的宝剑,他可怎么敢随便的捡起来,只能双手又奉回了越王的手上。
“呵呵,我们的军队死了那么多在吴国的地盘上,那夫差再笨,只要稍微盘点一下尸体,就知道我们死了多少人。而他自然不可能放过这样的一个好机会,一定会将我们斩草除根的。”
也不管左右都是一副狼腰虎背的憨憨模样,鸠浅就直接自顾自地分析了起来。
“真是可气,一副新兵模样,啥也不懂的样子,就知道瞎指挥!”鸠浅的佩剑,或者说是神兵也自顾自地吐槽着自己的主人。
毕竟也没有人会看见她自己,对吧?
话说主人刚刚管我叫啥名来着?
勾践剑?!他怎么还有兴趣直接写中原地区的文字啊?
算了算了,反正字都刻上去了,总不能让我回炉重造去吧。
“大王有一计可以采纳!”突然,一个叫范蠡的大夫打破了朝堂上的僵局。
“说来听听?”
“大王您可想过,我们真的了解过吴国吗?我们真的清楚他吴王夫差到底有多少士兵吗?”
“我的父亲没有想过,我更是不可能去想这一些的。”鸠浅毕竟还是非常清楚自己的父亲是如何跟吴国结仇的,现在他只需要躲在深山里,一直不出来便是了。
“可是大王。”范蠡顿了顿,然后继续道,“难道你就不想成为称霸中原的王吗?就像楚国和秦国那样,让那些中原的王族们战战兢兢,生怕您这个越王会掀翻他们的大周朝,再建一个夏朝。”
“我的确有这种宏图远志,但是这些前提都是在攻略吴国的基础下。”鸠浅点了点头,继续说,“夫差的为人我也并不是很了解,所以下次战斗,我还是亲自和他碰上一面吧。”
“报!”
是越国的斥候。
“吴王夫差听闻我国损失惨重,已经开始抽调精锐向我们这里攻来了!”
“多少人!”鸠浅也是顾不得反应过来,直接开口问了。
“报,数万人!”
“那可真是棘手啊。”鸠浅没有亲自带兵打过仗,再加上姑灵凫之前的表现,他还是觉得自己亲自出马比较好。
“行!”
他麻利的从王座上跳了下来,对着殿内的所有人喊到。
“将所有的士兵聚集起来,我们准备死守会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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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数面前毫无优势的鸠浅,在又折损了两千的士兵后,终于还是沉下了脸来,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并且让左右去放开城门。
而他自己,则准备与妻儿一起死在城里。
“大王不可啊!”大夫范蠡连忙拦住了任性的越王。
“大王大不了就向吴国称臣,保有自己的土地。而且吴国现在人那么少,根本不可能再多分配兵力来管理我们,所以就算俯首称臣了,也相当于没有亏损什么,而那夫差还明显只是想杜绝影响他进军中原是后患而已,这种简单的建议还是可以做到的。”
“的确是这么个意思。”鸠浅本来还准备磨刀霍霍向妻儿,一死了之的,听完这段话,便马上将自己手中的武器扔了出去。
“哎呦!”
勾践剑落地的惨叫没人能够听见。
“的确不能去啊!”范蠡旁边的另一个大夫也劝解道。
是大夫文种,他据说是吴占郢都之后逃过来的,对于吴国,那自然是甚恨之入骨。
一个比自己仇恨还大的人在这个时候还能保持克制,不禁令鸠浅的决意也开始动摇了起来。
“为何?”
“大王,我看吴国劳力紧张,而且似乎从来不喜欢把别人当做奴隶看待,您就作为奴隶去吴国,那夫差自然是会觉得羞愧的。那么他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把你送回来,这样不仅可以保有越国的土地,还能多出些和平的时间。”
“善,我听说你是那年从楚国逃出来的,应该对吴国比较了解吧?就麻烦你去吴军那边游说一下吧。”鸠浅揉了揉脑袋。
“臣遵命!”
「于是越投降之,越王鸠浅与妻子,同范蠡匍匐入吴为三年奴,吴王夫差留越都鉴湖。」
“大王!真的不可以啊!既然有机会一举消灭掉越王,为什么偏偏还要让他当奴隶呢?”留守苏城的相国子苏见夫差凯旋归来,却又见身后带着个越王,忍不住劝解到。
“你懂个什么!”太宰子否本来就跟在吴王的身后,现在更是扯高气昂地冲到前面,对着子苏说道,“越王本来是想决一死战的,如果那五千多号人上下团结一心真要跟我们决一死战的话,势必会让我们的精锐损失很多。既然他愿意归顺于我们,两股力量团结在一起,反而能发挥出更大的力量,何乐不为呢?”
说罢,子否不经意地抖了抖背在身后的手指,越大夫范蠡见状,眼疾手快地往他的手里塞了一枚金块。
“嗯。”子否意味深长地微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觉得这小小的金子够分量了还对自己刚刚所说的言辞十分满意。
“你这……!”子苏虽然年纪大了,但眼力见倒是没消退,自然注意到了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
“够了!”
吴王夫差对着众人大喝一声。
“既然我决定让鸠浅做我的奴隶,那么按照约定的时间,三年之后我便会放他回去的。”
完全理解错意思了!
子苏心里面只能干着急,他自然是知道是这个子否提前吹了什么耳旁风,才能让夫差如今如此地信任于他。
不过好在这个鸠浅倒是简简单单,不仅反应快,还像个忠仆一样地会提建议,放他到吴王身边也不是不可。
就这么安慰着自己,子苏只能兀自告退了。
于是鸠浅成了吴王的贴身奴隶,呃,其实说侍卫更好一点。
而范蠡等人则被子苏安排到了阖闾城暂住。
“你不怕我们划船趁机逃回去?”范蠡抬眼看了一眼死低着头的子苏,在他的面前度来度去,不忿道,“你都做大夫这么久了,自然应该知道吴国和越国,只是相隔着这个大湖而已!”
“你大可以逃回去。”子苏摇了摇头,“让鸠浅三年后回去,和现在就让他回去有区别吗?文种又没有跟着你来,越国自然可以一直养精蓄锐,所以我防不防备你又有什么意义呢?”
范蠡讪笑着的脸顿时就僵住了。
“……呐。”
“说好带我来这里见什么神兵的呢?!”
“怎么毛都没见到!”
勾践剑一脸毛躁,在临时隔开的陋室中将鸠浅批得水泄不通,完全没有在意这肮脏的环境如何沾染了精美的剑鞘。
“我也不知道他会收起来啊!!”
鸠浅一脸无辜,毕竟这祖宗是自己招惹的,也不能去怪别人。
自从知道可以跟神兵沟通可以增加效能的时候,他便无时不刻地想着各种奇妙的办法。那天正好撒气拿出来扔过了地,暂时忘了捡回来,没想到还真教他听见了声。
“好无聊啊,都没什么像样的同类跟我来切磋一下的……”
鸠浅在那里听了反复十多来遍,这愣头愣脑的家伙才缓过神来,仿佛像是转了个身,这才瞧见有一个人前来偷听。
“不会你都听见了吧?!”
鸠浅看不见什么形体,只瞧见那剑身激颤,在剑鞘里面哐啷了许久。
“我想不是附近这个时候是没有人的,当然是你在说话。”所幸鸠浅早就熟悉了剑灵之类的怪谈云云,倒也不是非常震惊。
“啊啊啊啊……真被你发现了!”勾践剑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
“那个……”
“我说,你就是我的持剑者吧!”
“欧冶子那老家伙,不由分说的就指名道姓要送给我宝剑,我哪有不能收的道理。”鸠浅一脸无辜地样子,摊了摊手。
“刚刚一直听你说要找什么同类?我想问一下,什么能算做你的同类?!”
“那当然是——”勾践剑马上就来了感觉,直接接上话,“能够跟我切磋,跟随我的兵器啦!”
“我可是要做王者的剑!”
于是鸠浅就把勾践剑带去了吴国。
鸠浅观察着夫差的为人,跟随他,学习他,模仿他,唯独不敢学那对自己的一套宽以待人。
「吴再伐齐鲁,鼎立南北,御楚于外,邗沟衔菏水,水径万亩,民禾乘两难,已然不暇。」
“禀报大王!”范蠡还是如苏大夫所料,偷偷回了趟越国,“仲叔召施为美人,虽有东西两女争执,但西者尤为美也,可以向大王效力。”
“你带来了吗?”鸠浅轻轻抚摸着躁动的剑鞘,“她的作用是让夫差没空顾及军事,一定要她拖住!明白了吗?!”
“是!臣下这就去做!”范蠡窃笑道。
听到门声关上后,鸠浅这稍稍安下心来,把范蠡捎进来渍蛇胆放到了稀粥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