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侍女最终还是被安筱瑶带走了。
临走前，她眼含热泪，发誓待到学成一定会回来找少爷报恩的。
林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
院子里似乎只剩下他一人了。
身为旁观者的秦婉鸢站在林缺的身旁，看着他，微微有些鼻酸。
秋风扫下枝梢枯黄的叶，少年拄着拐杖，任由枯叶落在自己的发梢，那张曾经俊秀的脸庞上刻着一道狰狞的疤，但他却依旧面无表情。
这一刻，秦婉鸢当真能切身体会到那时林缺的内心是有多么的孤独。
为了保护身边的人，不惜让小侍女离开，却又没舍得说下狠心的话，惹她退场。
‘这种牺牲自我的做派，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了啊....’
秦婉鸢心中感慨，同时又有些疑惑。
小侍女说学成以后定会报恩，可前世直到最后，她都未曾见到对方一面。
‘难道她是收留我与芊儿的那位林郎友人？不对，虽说此时小侍女还没长开，但模样不可能差别如此大。’
‘难道说...是易容？还是说其实小侍女之后也遭遇了什么事情，所以才没能回来....’
秦婉鸢认真思考，但终究还是没能得出一个所以然来。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林缺的身子也逐渐恢复，只不过惯用的右手却是彻底废了。
他本人看上去对此并没有太大的表示，只是在能下地以后，就开始重新练剑。
哪怕修为尽失、哪怕右手被废，他也仍旧没有放弃。
右手不行就使左手剑，修为被废也能重修。
姜墨清偶尔也会在院子里，陪他一起练剑，丝毫没有把对方当做残缺的意思，日子看上去就和曾经一样。
对于林缺牺牲大好前程去拯救满城百姓这件事，她不理解，但也没有贬低或是觉得他傻。
只可惜，哪怕再怎么修炼，奇经八脉被废了大半这件事也断绝了林缺的修行之路，几乎可以给他修仙者的生涯判了死刑。
首席的位置很快就被收回了。
曾经那些想攀高枝或是巴结林缺的弟子也忽然消失了，洞府外瞬间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林缺无所谓这些，倒也图一份清净。
但...
日子不可能总是那么清净的，那场灾祸中抛下同伴逃跑的世家子们带着恶意来了。
他们拉帮结派，打压林缺，捏造那场灾祸的事实，将所有责任都怪在了他的身上。
林缺尝试过解释，但没有任何作用，有部分弟子也看出了林缺是无辜的，那些世家子是故意陷害他的。
可那有如何呢？若林缺没废，他自能平反，但如今他不过是个修为尽失，经脉寸断的废人，又没有像那些世家子一般雄厚的背景家底，只要是个明眼人都明白林缺没有任何翻身的希望。
绝大多数的弟子都在冷眼旁观，还有一些想要攀附世家子的人则是变成走狗，一同贬低造谣林缺。
甚至不乏以自己清白相污者。
一时间，林缺在问剑宗的地位与名声跌到谷底，若不是他与姜墨清同住一间洞府，恐怕早就有人在他的门前写上污言秽语了。
目睹这一切的秦婉鸢直接攥紧了拳头。
“这些家伙....太可恶了！”
见证林缺这一路走来的她自然多少对这些路人有印象，曾经林缺斩得魁首宝座时，他们各个攀附渴求指点，林缺虽然性情冰冷，但也不吝赐教。
可如今他们为了利益，还是忘了曾经的指点之情，甚至对落魄的林缺踩上一脚。
感到愤慨的同时，秦婉鸢也不禁开始沉思起来。
曾经的林缺是安筱瑶的亲传弟子，如今却只有普通内门弟子的身份，难道说也与当年他修为被废一事有关？
秦婉鸢不太相信安筱瑶会因为林缺被废就抛弃他，林缺受伤的这段时间里，师尊安筱瑶的作为秦婉鸢都看在眼里。
四处奔走为林缺寻药、因为他的事在议事厅与其他长老据理力争，甚至不惜得罪他们也想要保下林缺的首席之位。
安筱瑶当真是对林缺视如己出，不可能因为林缺无法康复而抛弃他。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抱着疑惑，秦婉鸢继续往下看着事态发展。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针对林缺的声音非但没有消停，反倒是在世家子们的煽风点火下愈演愈烈。
那些怀揣着恶意的人已经给林缺打上叛徒的标签，企图以这欲加之罪将他赶出问剑宗，或者....直接杀死他。
他们不想让清剿邪修事故背后的真相暴露出去，逃跑的人早就串通一气，而留下的人只有林缺存活，只要灭了他的口，真相也就更加无人在意了。
毕竟，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死人发声。
而这些事，长老们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或是在暗中推波助澜，让自己子孙的计划更顺利。
原本世家子们是想要把林缺赶出宗门，等他离宗后再悄无声息的灭口，可林缺在安筱瑶的力保之下，哪怕是被诬陷到如此地步，宗主也还是没将他逐出宗门。
于是，他们决定直接动手，将林缺伪装成畏罪自杀。
这就是一个没有大背景的凡人在修仙宗门失势又得罪了世家子的现状。
就算你林缺有一位长老力保你又如何？我们的背景，可不是你这只有安长老的人能比得上的！
林缺的处境就和他曾经预料的一样，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世家子们特地选择安筱瑶外出寻药的日子，又拜托长老布置任务，把姜墨清支了出去。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
月黑风高夜。
林缺孤身在院里，左手拄着一柄长剑，接着，他抬头瞥视。
落叶萧萧，几位穿着夜行服的杀手出现在屋檐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一位毫无修为的凡人，对阵一群怀揣着杀意、有备而来的修仙者，无论怎么看都是死局。
旁观的秦婉鸢攥紧了衣角，哪怕她知道林缺最后肯定能化险为夷，但还是忍不住为他捏一把冷汗。
“林缺，下辈子可要记得别得罪你惹不起的人。”杀手当中，有一位世家子压着嗓子喊道。
林缺面无表情，只是脸上的伤疤更显得几分狰狞，他拔出剑，一场死斗似乎就要拉开帷幕。
然而，
就在这时，一位白衣女剑仙蓦然出现在世家子们面前，她面容冰冷，宛若万古不化的冰山。
带队世家子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错愕。
“你怎么可能回来....”
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女剑仙手中长剑无声出鞘，寒芒闪过，长剑平稳归鞘。
一排人头落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