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老天用昏黑色的面纱掩着半边脸,另半边灿烂的脸红着,喜极而泣的泪水洋洋洒洒的滴在这座恢弘的城市……
路边的野草扬着头,与零零散散的马车共舞着,迎接这个崭新的黎明。
人们习以为常的微笑着接待每一位客人,习以为常的避让着横冲直撞的马车,习以为常的赠送给那些贵宾们礼品,习以为常的收拾来客的赠礼,习以为常的保持着个人的沉默。
那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可是,一个乞丐——准确来说,是一个孤儿——他蹲坐在一个远离街道的墙角,一动不动,习以为常的沉默地看着那些路人,看那些马车,看那些食物……
只是看着。
他没有钱。
——没有钱啊。
看困了,就习以为常的把头缩进破布衣里面,睡觉。
他明白,没有钱,那些东西就和他无关。
可是今天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那辆看起来就不廉价的马车停在了不远处——可是哪里没有摊位——不过这很正常,毕竟街道就那么宽,如果停在路中间,挡了大人的路就不值得了——所以停在街道外面,礼貌的请碍路的庸人走开,慢慢的安排自己的伙食——这不只是仆人的行为。
只是人们习以为常了,他们低着头却对着马车窃窃私语着作鸟兽散。
很有秩序。
女人身着华衣,在这个昏黄的正午,掂起那个乞丐的头——他蜷缩在官府门前,眼中充斥血丝,麻木的凝视着她,却没有任何动作。
她阻止了仆人预备的驱赶行为,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
他依然在这里。
——他还活着。
她放开他脏兮兮的脸,在他无动于衷的目光中绕着他漫步。
官府外的庸人也是明面上没有指点,但是摇头晃脑的瞪着好奇的眼珠子打量着官府前的奇景。
丢人。
可是人家是主子,主子没发话,他们这些佣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评头论足,只能是尽力保证安静的环境。
被女子冷落一旁的管家转身对后面的仆人们使了个眼色,他们低着头小跑到人堆里用棍子驱散杂人。
很快,一片短暂的惨叫声后迎来了长久的宁静。
可是霎时的喧嚣终归影响了女子的心情。
兴致被打扰,本有些生气,可看到佣人着急忙慌的驱赶那些脏眼的东西,又没了脾气,最后还是等着佣人来齐了笑着挥手示意众仆先进门……
众人只是深感惶恐,迟疑着望向总管,总管也犯了难,毕竟奴才在主子之前进门可是以下犯上,不论那里法规这可是要杖八十的,可是这又是主子的命令,他这个当头的可是直接受命令,进退两难。
看着踌躇不前的佣人们,女人脸色渐渐阴沉,可是考虑到还有其他人在,她只能压低声音,
“给我滚进去!别碍事!”
管家当然明白主人说的是气话,但“滚进去”也算是给了他们台阶下,于是在府邸门前,这些平日衣食无忧的人们像一群泼皮狗一样滚进门……
可是,周边无人再见此景。
直到身边无人。
她停在了他的身前。
她伸出手捧住他的脸,然后泥垢沾满了那双素净的手,可是她无所谓,她只是用着把他拥在怀中,重铸他的幻梦。
“我来了。”
——
端木雅博,作为欧阳瑞雪不为人知的“男宠”,今天一如既往的在天京城中属五路的一座四合院中,吟诗作赋。
而欧阳瑞雪,在即将继承欧阳家业的前夕于属三路的本家大院中与族人商讨后续事宜。
入秋,昏黄色便成为天地间的主色,沙沙落叶总是勾引起诗人的一腔惆怅,饮酒作赋,于衰颓中找寻本我,已然是不可规避的本能。
“雨止寒天不见霜,盛年何人再寻冬,”
“败叶掩尘美酒淳,风中唯生夕阳红。”
然而一首终了,诗人声泪俱下,反复吟唱,手舞足蹈,致力于于清寒中再寻冷意,直至冻彻心扉,倦意缠绵,才一头栽在石桌前醉的不省人事。
天地一清。
可惜,宁静稍纵即逝。
蹄声渐近,喑马止于院落门前,女子一袭青衣,放下缰绳,翩然入门。
入目一片萧条,虽然司空见惯,但还不免嗔怪两句,只是意中人醉于梦中,哪闻其言?
幸而佳人亦不愿为之展露此面,自会亏负礼节,岂巡本心?
但见其衣着凌乱,酒气四散,清秋尚寒,不顾体虚,难不气愤!最终却是急步入其私室为其添置衣物,未有劈头盖脸之言。
取衣时,顺手拾取其桌上诗文,然而其义明显不必多觉,佳人却仍视珍品,存于一满是此类纸张的木箱中。
可是,到了石桌前,已然有一“熟人”微笑着举其面细细端详,浓郁的酒气并未使其退避,直到欧阳瑞雪诚惶诚恐地踱步至其面前,行跪拜礼。
“小民不知严察长大驾光临,礼遇不周,恳请大人大量,恕小民罪过。”
“女娃子倒是眼尖。”
来人褪下黑袍,正是本地大势力北落司的四监察之一,言察严过。
然而来人并未因女子的毕恭毕敬对其和气,反而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慢慢起身,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跪拜着的女子,哪怕其春光外泄依然冷目相待,
“自称小民?你可知罪!”
“尔■■行为贱民尚且不可,岂配自称小民?”
欧阳瑞雪于厉声呵斥下汗流浃背,震颤之身已彰其惧,然而现实容不得她迟疑,她不得已梨花带雨的抬头,直视来客,
“察长,我知道错了,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立刻整改,只要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什么都做!”
来客似乎满意,起身走到她身前,霎时目光如炬,上下细细打量,然而,看到她的胸口,似乎想到了什么,怒火中烧,果断一巴掌猛的扇在她脸上,
“■■!尔竟然妄图妖言惑众,尔■■行径天理不容,北司正是因为尔等■■与本心渐行渐远,本察长廉正清直,必将尔等■■立斩于此!”
……
——立斩于此??!——
欧阳瑞雪未料想到其刀光闪烁,寒芒已然搭在颈上,其寒意透彻心扉,况且严过散发威势之重宛如女子为其杀父仇人!
“■■!尔可还有遗言!”
其目光如炬,直冲云霄,丝毫不将胯下女子示若人也,毕竟七纹之境岂会将玩弄文术的五丹蝼蚁看作人。
欧阳瑞雪一时不知何言以对,泪眼婆娑,哽咽着,低着头强忍着呕吐感奋力思索生路…
然而,越想越乱……
一切似乎结局已定……
“啪!”
此时,一旁不省人事的端木雅博却横插一脚,大手一挥,一只酒瓶子就这样砸在了两人身前……
碎片划破了欧阳瑞雪的泪颜,清冷中迸发的炙热唤醒了她的理智……
严过受到意料之外的“偷袭”,这才将欧阳瑞雪一巴掌扇倒,一脚踢开,然而走向石桌的步子却被拉住……
“不知好歹的■■,本察长不准备拿你开刀你不感激涕零还要阻拦,莫不是一心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