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此事!”楚铭听到张沫编的故事,顿时大惊,“我听闻女帝和左丞早已经对国内做出改革,氏族豪门有罪者皆斩!竟还有强嫁之事!”
说到这里,楚铭像是想到了什么:“说起来,张姑娘的名字倒是和那左丞相一致。”
“兴许如公子所说,五百年前是一家。”
这人,在岔开话题!
张沫是什么人?不久前她还是百官之首!和诸多文武官员勾心斗角的人。她若是不推行新政,未来几十年的大康朝堂都是她说了算。
这个家伙——看上去也不像是那么好人啊!听到了自己如此悲哀的故事,竟然想要岔开话题!
不好办。
“公子有所不知,那氏族豪门虽斩,但如今的官员,士大夫,又何尝不是新的氏族?又何尝不是新的豪门?公子亦是商人,又怎能不理解小女子之痛!难道,不被士大夫榨一遍油水,就能够好好做生意吗!”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说得痛彻心扉。乃至于楚铭的表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极为震惊的,又有些做贼心虚的看了看四周,才终于感慨道:“没想到张姑娘竟对世事看得如此真切!此乃真知灼见!可,张姑娘,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张沫又给自己挤出两滴眼泪,梨花带雨,“是小女子失言,还望楚公子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
她就那么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盯着楚铭。
说实话,很是触动人心。
楚铭当时在河畔看到水里有人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救了人。救上来之后发现是个美人,当时不由得想到很多话本小说里面常有的英雄救美的场景,楚铭也不是没有想过会有一段浪漫的邂逅。
但他来大康是有正事儿要办的,没有给他来一段美好邂逅的空间。
可眼前这个女子……
“你说你是商人之女——可懂经商之道?”
哼哼~
张沫有些得意,朝堂大臣都是几十年的老狐狸,龙椅上的女帝更是乾坤独握,这些人都被自己手拿把掐,眼前的楚铭,不过是一个青年商人,又怎么能够不被自己掌控呢?
“小女子善数术。”
楚铭有些惊讶:“此话当真?”
“当初左丞相著《墨数集》。小女子以为此乃经营根本,于是潜心学习过,若是公子不信,大可以进行考核。”
“不必!”楚铭这下子是真的有些惊喜,要知道会算账的人很少,大康左丞相张墨的《墨数集》更是号称集天下数术大成者,里面的问题很多专门研究数学的大家都还未解,张沫能够说出这个名字就已经足够了。
他还真就缺一个精通数术的人。
“既如此……姑娘如今可想回家?”
总算是动了招揽自己的心思,也不忘自己谋划了两天思考怎么对付你!
心里是得意的,表情是凄苦的:“那样的家!还回去作甚!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听她这么说,楚铭心中的恻隐之心更盛:“那姑娘不妨在楚某这里?楚某也是生意人,姑娘精通数术,可以当账房先生,也算是不辱没姑娘之才。”
少女那阴翳的表情骤然显露出一抹明媚,她的笑容反复从眼底飘起来,竟然扩散到整个脸庞,阳光而灿烂:“那,那就有劳公子了!”
就像是深怕楚铭反悔了一样,她立刻答应下来。
楚铭意识到自己好像被这个姑娘算计了。可是,如此被算计,竟然不让人觉得反感,反倒是让人觉得这个姑娘可爱!
看着张沫那灿烂的微笑,他不由得有些脸红。像是这样的姑娘,怎么有人要把她逼到投河?
如此看来!名声在外,号称要问鼎天下的大康!也不见得有那么好!
左丞相张墨,或许真如国内所说的那样,是浪得其名!
张沫总算是稍微安心了一些,突然之间变成了女人,让她有些害怕。之前建立的东西都可以当做没有。
要说理由的话——她已经证明了过去建立的那些东西不足以让这个世界发生根本性质的变革。
要让贵族,让地主,让士大夫们格自己的命。那是不现实的事情。
说得难听一点,哪怕是女帝的示意,如果不是自己的新政会损害到他们的利益,他们也不会直接站出来支持女帝,当初自己清洗一众门阀世家的时候,可是有不少硬骨头的,士大夫里面硬骨头也不少——说难听点,还有一部分言官就求一个名留青史。就是喜欢对抗皇权,对抗皇帝的意志。
可上次,没有一个人为自己说话。
所以,自己的确是触犯了整个官僚体系的利益。
作为穿越者,她不是不知道,步子迈太大会扯到蛋,她不是不知道社会生产力不足,会导致革命的失败,所以他没有打算一步到位,而是打算钝刀子割肉,让皇帝和官僚们一点点把权力让出来。
有可能,女帝的确是被自己培养得相当优秀了,又或者,女帝实在是太熟悉自己的手段了,在钝刀子割肉的第一刀,女帝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所以她进行了激烈的反抗,让自己第一刀都割不下去,并且联合了朝堂诸官。
如果自己当时切实的退缩。然后慢慢经营,有没有可能重振旗鼓呢?
大概是不行的。
因为那一次事件就是自己政治斗争的失败,是难以再爬起来的失败。从那一次事件之后,女帝会不断的用各种方式从自己的身上剥夺权利。手握重权尚且不能成功,更何况没有重权呢?
所以,她确信自己犯了一个根本性的错误,指望官僚,皇帝,地主。自上而下进行改革,那是极为不现实的事情。
那么自己应该团结的阶级是什么呢?
商人还是农民?
理论上来讲,按照现在的社会状况,她应该团结商人?
尽管生产力其实还是不够,但在自己过去十年的努力中,已经让大康的社会生产力大幅度提升了,如果再给自己二十年,未尝不能够把大康的生产力提升到足够资产阶级进行革命的程度。
不,不能照搬那一套——要结合这个世界的实际情况,或许江湖人士也是能够团结的一份子。
在这个世界,不能把商人和农民分开看待。
次日,她确定了时间。
原来自己在水上足足飘了五天,在床上又躺了三天。整整八天时间!
应该说幸好自己身体还不错,功夫还可以。不然可能直接死了。
她乞骸骨是在“正元十年八月二日”。现在的时间是正元十年八月十八日。
这么说,自己的死讯可能已经……
正想着这个事情的时候,青梅就来到了她的面前:“张小姐!听说出了大事儿,少爷让我找您过去。”
张沫点了点头,她放下手中的账本。
她清点了一下楚铭的账本,也弄清楚了这个楚铭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简单来讲,什么都做一点。
包括陶瓷,茶叶,以及粮食……像是这种什么都生意都能做一点的,家里背景多半是有些雄厚的。
应该和朝堂上某些官员有联系。
只是这个盈利状况有些让人堪忧。反正张沫看到基本上都是亏本,这位楚公子看起来不太会做生意,难怪听到自己是商人并且会算账之后本来觉得有些麻烦的他立刻就改了主意。
这人会救落水的人,证明是个好人。虽然不太老实,但的确是善良。
怎么说呢?好人很难赚大钱啊!
很快,她就在客厅中看见了楚铭。
他看起来不太平静,瞧见张沫过来,连忙说:“张姑娘!发生大事儿了!”
“大事儿?”
“听说左丞相张墨乞骸骨,然后离奇去世……对,和你一样,坠河身亡!大康要出大问题了!”
刚才还在想自己死亡的事情,现在就传过来消息……这种事情不能想啊!
少女的眸子在眼眶中转了两圈,然后她问:“公子是否在担忧大康政堂发生变化,以至于生意难做?”
“正是如此!”楚铭惊了,他知道这位张沫张小姐多半真的会做生意,没想到竟然如此聪明,猜到了自己在想什么。
张沫做出为难的表情:“不知,公子可否告知,公子做生意,在朝中的靠山是?”
这是很不方便透露的事情。张沫和楚铭刚刚相识,她就是要试探一下楚铭对自己的态度。
果然,楚铭也变得为难起来:“这,张姑娘,确实是不便透露。还望恕罪。”
看来他的确是没有把自己当做是“自己人”。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张沫对楚铭也算是在考察,看他是不是可以扶持的对象。
“在商言商。张左丞的事情虽然令人惋惜,公子又何尝不抓住这个机会,发一笔财呢?”
楚铭愣了一下:“啊?张姑娘这是何意?”
“那张左丞年仅三十二,听说自身还是二流高手,岂有坠湖身亡之理?”她决定先发一波死人财……反正是自己,发一波自己的死人财不过分吧?正好放在楚铭这里取得一些信任。
“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张左丞死?”
“想要他死的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