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沫没想到楚铭会认真的去思考自己对她说得话,并且严肃的告诉了自己他思考的结果。应该说他的确是一个好人吗?
如果说考验的话,到此也应该结束了。
因为再考验也没有意义。除非是生死危机时刻,那么楚铭的想法大概很难改变。到了危机时刻做出的选择……张沫可不会做那种故意制造危机来考验人性的事情。那句话是怎么说得?当你开始疑惑一个杯子是不是抗摔的时候,它就已经碎了。
她认真的称赞了楚铭,说实话,像是楚铭这样的人,很少见。
当然,他会跳到河里把自己救起来,然后还收留了自己,却又不挟恩图报,就已经是很少见的人了。
今日的事情,只是让张沫更加认识到,这个名为楚铭的男人,他是个很较真的人。会认真的去思考问题,多方面求证,然后得到答案。
这是一种很难得的能力,有这样的能力,在任何领域都可以获得不错的成就。即便是自己没有出现,教导他做生意,他应该也快要凭借自己的力量赚钱了。
“张姑娘,还有另外一个事情。”楚铭接着对张沫说,“河德的官场被大清洗了一次,很多官员都被抓了起来,那纨绔一家全都进去了。听说还在等待审理。”
这是女帝下手了。
张沫露出惊讶的表情:“是公子您……!”
“不,不是我,我背后的人还没发力,结果朝廷就先动手了。”
张沫恰当的表现出“意外”:“朝廷?是河德的人得罪了朝堂大官吗?”
“不,我觉得是那块免死金牌。”
楚铭的话挑起了张沫的兴趣:“楚公子何处此言?”
“我左思右想,那免死金牌,疑似女帝用来钓鱼的,她当时肯定有眼线在河德,她肯定是想要知道,在场的那些官员到底多有钱,能够买得起免死金牌。”
能够想到免死金牌,证明楚铭的政治敏感度不低,不过女帝在那里可不是看谁有钱打算抄家的——楚铭会想到这一点,多半是因为这个事情以前张沫和女帝干了不少。但是话说回来,大康的官员们又不是傻子,他们如今是会规避这一点的,如果你仔细去观察就会发现,出价的最后都是商人们。
至于是谁养的,买的东西又要献给谁,被谁“机缘巧合”的得到,那是另外的事情。女帝不可能没有证据就把人抄家了,那人要做的是明君而不是暴君。是要做流芳千古的帝王。
所以楚铭的想法不对。
不过张沫却也不打算反驳:“不愧是楚公子,我都没有想到这一点,终究是我见识短浅了。”
“张姑娘魔药取笑我,你肯定早就已经想到了,毕竟,你一点都不慌。”
张沫这回是真的有些经验了,她美眸中流转着异样的光彩,似笑非笑的盯着楚铭:“楚公子对人家,好像挺关注的呀!”
楚铭顿时有些脸红:“我,那个,不是,张姑娘,我绝无冒犯之意,我只是……”
他一时间说不出个所以然,他是突然想到张沫一直都很淡定,才有了这样的猜测,从来没有下流的想法, 现在被张沫这样一问,他都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像是变态,总是盯着别人女孩子。
害怕被人当成是登徒子的楚公子急于解释,一时间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张沫忍不住笑了出来:“哈哈~楚公子不必在意,我只是开个玩笑,我自然是知道楚公子您是正人君子的。”
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楚铭才意识到她真实是在对自己开玩笑——这个玩笑也太过分了!若是角色互换,那楚铭都要觉得是对方在调戏自己了!
不过,她笑起来真好看。
在楚铭的映象中,这位张姑娘的表情还是挺丰富的。无论是微笑,哭泣,亦或者霸气侧漏,亦或者表情清冷——都是很好看的。
但像是这样放声大笑的时候很少,他没怎么见过,可是此刻见到,就感觉如此美好。
搞得他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好了,不说这个了,既然那些官员都被抓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河德了?”
“对,我也是来通知你,今天收拾收拾,我们明天回河德,关于文会的事情,我们可以琢磨琢磨其他生意,我也得打听打听举办在哪里。虽然我觉得多半是在辉山瀑布。”
实际上,大康基本上是个人都觉得文会的举办地点会在辉山瀑布,因为实在是没有不选在辉山瀑布的理由。
当初张沫在那里战胜了大安文坛,从大康人的角度上来看,在辉山这个地方可以压制大安人的气焰,让他们回忆起来当年被张沫击败的惨状,是主场优势。
在大安人看来,在哪来跌倒,就在哪里站起来,正是一雪前耻的地方,所以对方多半也会选择辉山瀑布,所以世界上,很多人都已经朝着辉山瀑布去了。
但朝廷暂时还没有公布地点,却也没有人敢打包票,毕竟如今女帝可能正在想办法削弱张左丞在大康的影响力。
次日,张沫肚子痛。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自己使用了在正元二年发明的新版月事布。好在是她发明的,她知道怎么用。
但她也意识到了如今这个身体的脆弱。通常来讲,会痛经是因为身寒体虚。有些体质较强的女性甚至都没感觉的。
张沫现在感觉很明显。
在回河德的路上,她脸色苍白。
“张姑娘,公子让我给你送来红糖水,说是昔年女帝腹痛,张左丞就熬了这样一碗红糖水给女帝。当时那个配方是绝密,不过民间却也有效仿。”
什么绝密?
那真的是一碗很普通的红糖水。
“谢谢……”
实际上,女帝当年痛,是因为被人下毒之后身体虚弱,她这些年可没有痛过,强得像是怪物。
那个来了,痛的时候怎么办呢?
虽然都说“多喝热水”是直男,但实际上你能做得还真的就只有多喝热水。至于寻求所谓的情绪价值,那至少不是张沫这种人做的事情。
她通常只是发现问题,然后解决问题。那个痛,就想办法减缓疼痛。仅此而已。
找人发脾气对问题的解决毫无益处——她很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是作为政治家的基本。
看张沫的脸红润了一些,青梅才算是送了一口气:“要我说,张姑娘,你们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体弱多病,像是我们这些丫鬟,就不容易有这些事儿。啊!我不是说你们不好,我是那个……”
这丫头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对……在朝堂上说不定已经被人抓住把柄攻击得体无完肤了。一句话把自己头送没了也是正常。
“没事儿,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之后会试着锻炼锻炼的。”
“说起来,张姑娘,我听说你们这些大家闺秀都会刺绣,您可以教教我吗?”
我会个球的刺绣。
“你打算做什么?”
“额,楚公子的生日快到了,我打算送他个礼物。”
张沫一愣:“啊?送他个礼物?你作为丫鬟要送他礼物?”
“公子平时对我们很好的!我们也不是能送什么贵重的礼物,就是,刺个绣什么的……表达一下我们的感谢。”
这妮子不会是想向楚铭告白吧?
她这个年纪正是喜欢幻想的年级,丫鬟和公子私奔的民间话本可不少,搞不好就是这丫头看了这种话本之后有了想法。
妄自揣测他人的想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们不妨先自己做着试试?若是你们的心愿,哪怕不好看,也是你们的心意,若是我来指导你们,算是你们的礼物,还是我的礼物?”
当然这就是用来哄骗青梅的话。她只是教导别人怎么做,其实并不影响,奈何她不会啊!
这时候,张沫意识到自己还是没有完成身份的转变,她始终还是以张左丞的思维在思考,政治家不能暴露自己的弱点,所以理所当然的,极为轻松的说出谎话,来对待可能暴露自己弱点的问题。
她竟然都不能坦然承认自己不会刺绣这件事情。
这让张沫本身陷入了一定程度的迷茫,她突然开始认真的考虑一件事情,她是要作为张沫活下去,还是作为张墨活下去。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她告诉楚铭自己是某个富家小姐投河,而那个人物并没有一个完整的弧光。没有配套的,完备的设定和身份。
张左丞的人生轨迹却是很多人都清晰的见到。
仍然以曾经张左丞的身份活动和以张沫的身份活动,会有很大的区别。这不只是她如何表演的问题,而是她自己身份认同的问题。
要做好一件事情,首先就要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自己的屁股坐在什么位置上。张沫发现她现在并没有弄清楚自己的身份。
“那,我们先自己去试试,到时候张小姐你可以帮我们看看吗?”
张沫回过神来,她笑了笑:“当然,我会给你们意见的。”
不会刺绣,但是刺绣的高端产品,她见多了。
挑毛病还是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