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面相！
天底下焉有男女两人容貌不同，面相却是相同之人！
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天冥子学医三十年，一朝出道，拜为国师，却奈何那所谓的张左丞显世！他非此界中人！乃是仙神下凡！
如今自己又见——天上的仙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世间人事，必在仙神之掌呼！？
他跑不动了，若是年轻的时候，他能够仗剑由天下，而如今，他感受到自己身体的衰弱，他跑到了一个角落，默默的坐在那里。
悲道：
“欲挽天倾天不许，人间何时有人道！”
张沫和楚铭却已经走到了天冥子的眼前：“老头，记得我吗？当日我兄长斥责你的时候，我就在兄长身后，不过你可能不记得了。”
她兄长？兄长身后？
不，不不……不对！
天冥子骤然领悟了什么：“你，你是！！！”
“我是曾经让你从朝堂上滚蛋的张左丞的妹妹，天冥子前辈，家兄多有得罪，还望先生恕罪。”虽然说着告罪的话，却脸上挂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这个笑容！
她就是那个人！
她就是十几年前的那个人！
她果然是仙人，竟能够改换本相！化为女子之身！
天冥子当然知道张左丞已经死了，正是因为知道张左丞已经死了，他才会在那个地方等待大安的长公主，打算以长公主为跳板，再一次执掌天下风云变化。
可这个人也出现了！
他没瞎，虽然他装得很像，但是天底下也就只有这个人不相信。
昔日，这个人以男子之相站在女帝的身边，现在，又以女子之相站在一个男人身边……
天冥子没忍住，看了一眼楚铭的面相。
这一看，他就知道“果不其然！”
这人也是紫气升腾，贵气逼人！简直和昔年的女帝一模一样！这人可以为帝王！
她又要做什么？
仙人不死，变化本相于人间，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很想问，但是却又不敢问，他早已经见识了仙人的力量，即便是不用所谓的仙法，都能够击溃自己——也或许对方用了仙法，但是自己根本无法发现，如今，她以女身出现，难道还有什么质疑的吗？
天冥子脑海中闪过无数猜想，又被他逐一否定：“原来是张姑娘……许多年不见，不知汝兄如何？”
“兄长已死，先生算不到吗？”
“姑娘也知我这所谓的卦术，不过是坑蒙拐骗之道，昔日汝兄予我二旗。正是如此，莫不是张姑娘愿意相信？”
张沫笑起来，这天冥子是认出自己来了？
他这天文数术还真有点东西……不过，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人，看破了自己的身份也不敢说出来，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既如此，不知先生可否告知，你对那大安长公主，说了些什么？”
“我所言，乃是姑娘所知之事。”
张沫顿时就知道这个老东西在想什么了：“走吧，楚公子，我们是时候离开了——不过，老先生，想来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楚铭一时间有点不太懂这两人在说什么，感觉像是在打哑谜，他自己完全没法介入这样的话题当中，这不由得让楚铭有些难受。
“楚公子是不是很疑惑我方才在和天冥子说什么？”
楚铭有些意外，他以为这个事情涉及到昔日张左丞，所以他虽然疑惑，也没有好问，张沫竟然主动提起。
他们走得这条路颇为偏僻，毕竟刚才天冥子跑路的时候就往人少的地方跑。
“可以告诉我吗？”
“其实倒也不是什么不能告诉你的事情，我之前也只是听兄长说，方才看到长公主那个表现，大概也能够确认了。”
楚铭更是疑惑了：“确认是说？”
“那天冥子告诉长公主的事情。能够让那位长公主脸色大变的事情。”张沫叹了一口气，“昔日兄长提了一嘴，却言未必是真。现在看来，的确是真的。也不知那老骗子是从何得知。”
“你的意思是？”
“昔日兄长在大安派遣诸多内奸，多方验证之下，大概猜测——那长公主不是性情大变吗？大概是因为她父亲的缘故。兄长说可能是因为如今大安皇帝醉酒，然后对彼时年方十三的长公主做了那等事情。”
楚铭当时嘴巴长得很大，感觉都能够塞进去一个鸭蛋：“这！这……这……”
他“这”了三下都没能说出来后续的话。
“当然这个事情，谁也不能说，可能知道的，多半也被大安皇帝处理了。不过公子倒是不必介怀，历史上荒唐的帝王并不少，皇室宗族中混乱的关系却也是事实——只不过那大安皇帝以明君之名，霸主之志，有这等事，让楚公子你难以相信罢了。”
张沫非常平静的说：“当然这个消息并不真，到底有没有，是不是，大概现在也就那么几个人真正知道，我也只敢说‘多半是真的’。那老骗子倒也没有和我说真话，他多半还和长公主说了别的什么，否则，我是长公主，我当时就要让下人把这老头弄死。谁知道他和多少人说了这个事情？”
“这……”
“这，这样的事情，张姑娘为何要告诉我？”
张沫眨着眼睛：“楚公子不妨猜一猜？”
“猜……我，我这……”
这种事情自己知道了也没有好处啊……
“让我，散步这样的信息，中伤长公主，让她在诗会上状态不佳？”
张沫稍微有些失礼的用一只手放在了楚铭的肩膀上：“楚公子，我知道你已经尽量往阴暗的方向想了，倒也不必如此。我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总是有坏心思的人。况且这个只会把长公主逼得狗急跳墙，更何况，诗会又不是长公主亲自上。她只是负责安排。”
那楚铭只能诚实的摇头：“我实在是猜不出来，张姑娘。”
“嗯——算是让你对长公主多一分了解。准确的说……是建立长公主的人物心理模型。”
“人物，心理模型？”
这几个词是什么意思？楚铭不是很懂，好像又能够理解一点。
张沫想了想：“简单来讲，我们举个例子，红鸾。公子对红鸾很了解吧？譬如说红鸾主动说要学习的时候是打算?”
“她是犯了错误做了亏心事。”
张沫点头：“就是这个意思，楚公子，你不妨多想一想？为什么你会知道红鸾主动要学习就是因为犯了错误做了亏心事？”
“因为我对她很熟悉啊……”
“说得就是这种熟悉。”张沫直言不讳，“通常人们也说这是所谓洞察人心的本质，如何洞察一个人的内心？去观察这个人，然后结合她过去的姿态，结合她遭遇过的事情，把自己想象成她，逐渐理解她的内心，知道她要做什么，就是所谓的建立人物模型，对一个人了解越多，模型越准确，预测就越容易贴近于‘正确’。既然对手是长公主，若是能够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是不是就更加容易应对？就有各种手段可以施展。”
张沫想了想：“用比较玄学的说法是，对一个人的‘知见’。”
“好一个知见！”
楚铭顿时理解了张沫的意思，她是在教导自己曾经属于张左丞的学问，那张左丞对自己这个妹妹可谓是不留余力的培养！
什么隐秘都告诉了自己这个妹妹，各种手段也都传授——这是……他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做了这样的准备。
既然如此，他到底打算让自己的妹妹做什么呢？
等等！现在好像不是关心这个问题的时候！
楚铭听到张沫的话深思之后，想到了另外的问题。
“那……那张姑娘，你是不是已经建立了我的……我的那个心理模型？”
反应还挺快的。
张沫笑眯眯的盯着楚铭：“这个，楚公子可以猜一猜？”
难怪自己觉得张沫像是自己肚子里面的蛔虫，她好像总是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原来在张姑娘那里，自己竟然已经是完全可以被预料的人了！
那岂不是……
楚铭顿时脸红了。
这时候，楚铭的耳畔传来张沫的恶魔般的低语：“楚公子，要不要我现在根据你的人物心理模型来猜一猜？猜一猜你现在在想什么？我们可以小赌一手，你意下如何？”
“不！不用了！”楚铭顿时加快了走路的脚步，“赌，赌什么的……我楚某人从来不做此类事情！说起来这个天怎么这么冷啊！我们还是快快回客栈去烤火吧！”
“哈哈哈~~~”
就从楚铭的身后传来了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楚公子，你别走那么快嘛！好像人家是什么恶鬼似得，难道楚公子不喜欢奴家吗？”
奴家都出来了！
她果然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楚公子顿时就红了，他的脸颊发烫，根本不敢看张沫。张沫小步跑到楚铭身边：“好了，楚公子，开个玩笑，我对你没有那么了解啦~毕竟楚公子你还有很多秘密我不知道，这会让我的判断出现问题，要是知道你那些秘密就好了。”
听到这个话，楚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的确，自己还有不少秘密。
“我，我哪有什么秘密，张姑娘你想多了。我没有什么秘密。”
“诶~是吗？”
“是啊！”
少女脸上的笑容这一路上都未曾收敛，煞是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