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国的征东将军,实际上是个关系户。
非要说他是什么关系,这位征东将军的妹妹,是当今皇帝的爱妃,虽然不是皇后,却也颇受宠爱。
这位征东将军自然也就算是皇亲国戚。
他名字叫做“潘俊”。年轻时候也是在大安颇为出名的一方俊杰,现在虽然三十来岁,却也正是男人的巅峰期。
不过这人是有战功的,具体说来,当初河西之战,他刚刚二十来岁,是亲自参与了那场战争并且活了下来的人,还有不俗的表现,因为那一战的军功,他从“二代”变成了有实际军权的军方大佬。毕竟那一战当中,大安这边死去了很多实权将军,加上家里关系的运作,他拿下来征东将军的位置是很正常的事情。
为什么让他来呢?
大安皇帝有他本人的考量。
一般的将军可能不是很敢和吕珠弦打——无论如何,吕珠弦也还是大安长公主。所以这里需要一个有身份地位的人去和吕珠弦开战。潘俊是一个很恰当的人物,他本质上和长公主没有冲突,却又是皇亲国戚。否则,有些人一看到长公主,先跪下来怎么说?
这不是开玩笑,毕竟皇帝本人并不打算剥夺长公主的封号,若是见了长公主不跪,一定会有人在朝堂上进行抨击。
“将军,我们我斥候已经探查到长公主的兵团,就在前方二十里不到的地方驻扎,他们应该也已经探查到我们了,要直接进攻吗?”
潘俊看向了自己的副官:“进攻!你想进攻的话你自己去啊!”
副官一听,这话的味道不太对啊!
“属下怎敢!自然要将军您下令才可以!”
潘俊冷哼一声:“陛下让我们和长公主决战于境外,却未曾规定时间,你以为是为什么?甚至”
时间?
“将军,您的意思是?”
“陛下分明就是不想打这一战!可这一战,若是不打,陛下威严何在?岂不是要在天下人面前失礼?”潘俊向自己的副官说着自己的想法,“陛下叫我务必活捉那不孝女,却也未曾说过我若是战败如何,你懂陛下的意思吗?”
副官摇摇头,他不太懂。
“所以你这辈子也就是个副官了!陛下分明想要我们在这里对峙!甚至可以故意输一些,让那么一两座城给长公主!”
“啊?”
潘俊看着自己副官疑惑的表情:“你这辈子就留在军营吧!别想着入朝为官了!就你这水平,我怕你第二天就被人砍了!不懂事儿!传令全军,就地驻扎,我们在这里和长公主耗个十天半个月,然后再往后撤。把伤亡控制到最小,记住,打仗可以输,但不要有太多损耗,带来三万人,最后撤军的时候,还是要有三万人!我已经修书提前告知了后面两座城的官员,让他们指挥百姓撤离了。”
虽然不懂潘俊的意思,但既然长官下令了,副官自然就去做。毕竟长官已经安排好了的样子,出了什么事情也不用自己负责。
潘俊看向了远方,这一个事情结束,自己这个征东将军怕是能够往上更近一步了。陛下明显不想失去长公主,假打送给长公主两个城,就像是男人送女人礼物求对方原谅一样,说到底,长公主还是大安人。陛下表态,长公主若是还不知进退,那就是真正的大战了。
所以,在双方态度真正明了之前,他不宜下狠手,保存实力,先行退让,看看状况。
这可是皇室内部的事情,草率的举动可能会导致自己被秋后算账。
君心似海啊!
……
“天冥子先生,我的斥候已经打探到对方行至我军二十里的位置开始驻扎,我们要趁对方人员疲惫的时候偷袭吗?”
天冥子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他自信且从容的笑到:“却要看长公主的决心了。”
“本公主的决心?”
“此地乃是平原,地形开阔,对方并非急行军而来,纵然疲惫,却也不会损耗太多战力。且对方卒五万,我方卒三万,若是打,那必然是硬碰硬。只看双方士卒实力如何,士气如何,将领如何。必然是一场血战。此地无有计谋可以施展。”
天冥子说到这里,顿了顿:“当然,若是那个人,说不定会有计谋。不过这并不影响。老朽说看长公主的决心,那就是长公主是否有以三万胜五万之心?是否有一战定成败之心?”
长公主很想说自己有,可是沉默片刻之后,她只能说:“本公主的确是没有。”
“既如此,长公主何必言战?”天冥子直言不讳,“如我所知,对方也绝对没有在此地决战的想法,不若在此地对峙,不出半个月,对方必定退兵!”
“这确是为何?”长公主就不是太懂了。
天冥子沉默许久,他说:“昔日,那个人在朝堂上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所有战争都是为了达成政治目的而进行的。长公主也可以这么认为。”
“政治目的?”长公主像是知道了什么,不由得冷笑,“我那父皇不愧是天下明主,对于我这样一个不孝女,却也不忍背负杀女之名吗?”
她的目光在天冥子这个老头身上流转:“先生曾经号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逆天改命,无所不能。’,却不能有所建议吗?”
“所以在下问,长公主决心如何?”
他再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明明刚才长公主已经回答了天冥子的问题,可他却再一次问出来同样的问题,但是长公主知道,这已经是不同的问题。
“长公主是否有真正与大安为敌的决心?长公主是否有与女帝为敌的决心?长公主是否有将身家性命全都托付给在下的决心?若如此,在下可助长公主,三万破五万,一月之内,破大安边境五城!”
即便是吕珠弦,都被天冥子这话给吓到了。
她从未想过能够从一个老头身上听到如此霸气的话,看到如此霸道且自信的模样,这人年轻时候,又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即便是这样的人,都被那张左丞给击败了吗?
她很想一口答应下来。
可她说不出口。
作为一个政客,她深切的知道,一个人的话语并不值得相信。毕竟政客们总是满口谎言,她是一个优秀的政客,所以,她没办法彻底的相信天冥子。
当然,天冥子这话不需要长公主亲自来反驳,在长公主带的使团当中,就有长公主的舔狗,他先前看天冥子装逼就已经受够了,如今见到天冥子把长公主架起来拷问,这怎么受得了?
当即怒喝:“大胆天冥子!你不过那大康张左丞手下败将!不过妖言惑众,坑蒙拐骗之徒!竟妄图欺瞒公主!公主!此人不可信!若按此人之言,恐亡命至!请斩此妖人!”
他这一说话,长公主就有台阶下了。
“天冥子先生也是为我谋事,此话休要再提!既然对方要和我们对峙,就和他们对峙!”
说罢,长公主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天冥子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他知道长公主不可能真的信任自己——不过,这样的人,真的是仙人打算辅佐的吗?
如此看来,仙人的确是打算把长公主作为跳板,而非选择此人作为下一个女帝。
不,妄自揣测仙人的意图是愚蠢的。说不定自己此刻的猜测都在仙人的预料之中——天冥子控制住自己的念头,不要让自己继续想下去。
仙人成为他的心魔已经十来年了,他最开始真的疯了,以为自己所遇见的一切都是仙人的安排,看到天上一只飞鸟经过,都会以为是仙人专门让自己看到的事物。
这些年也才慢慢放下过去,他知晓继续想下去,他会陷入一种怀疑一切的境地。
看了一眼刚才站出来喷自己的那个青年,他只是慢步走:“莫要看啊!少年看着那心头欢!莫要听啊!妹妹听着那少年言啊!!少年欢喜妹妹愁!不知前路在哪头啊!!!”
他唱着不知道哪里的山歌,就那么晃晃悠悠的朝着军营之中走去。
……
抚安镇东口军营驻扎处,楚铭以“军需物资商谈”为由,持和长公主定下的契约,见到了一个名为“常赧”的军官。
明明是在城内,无有安全问题,对方却也着甲,显露出一股强悍之气:“商人楚铭,和大安长公主有契约,你说有军需物资要谈,不知详情如何?”
对方的语调颇有压迫感,若是常人,恐怕此刻已经开始犯怵了。
“在下持故人之书前来。”
楚铭并不废话,他也不受此等压迫,直接拿出了那封信。
常赧眉头一皱:“来人!将此人拿下!此人乃是敌国奸细,欲意栽赃于我!”
几个士兵直接就朝着楚铭靠过来。
楚铭站直了身板,大声呵斥:“常赧!你要忘记昔日的恩情吗!何不拆信查看!再行此事?若我乃敌国奸细,要杀要剐!你且随意!”
虽然他确实算是敌国奸细就是了。
常赧即刻抬手,几个靠过来的士兵顿时又缩了回去。
他来到楚铭面前,拿过那封信,拆开,看到信的瞬间,瞳孔紧缩,神色变化。
即刻将这封信撕碎:“什么人也敢和本将军攀亲了!来人,把此人丢出去!这封信也拿去烧了!”
楚铭:“?”
这不对吧!
当然对方没有打算下杀手,楚铭也就没有怎么反抗,还没等几个士兵走到他面前,他都已经出了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