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再见了,我平淡如水的日常

作者:酒心糖果 更新时间:2024/8/13 14:15:07 字数:2325

天色越来越亮,这座沿海城市被朝霞染红,鸟儿也叽叽喳喳地叫着。男寝635的窗子里,夏未鸦被鸟鸣声吵醒,烦躁地坐起身来,睡眼惺忪地愣神发呆。

他从枕头下翻出手机瞟了眼时间,猛地记起今天早上有场大物考试,赶紧穿衣服下床,打算刷个牙洗个脸就出门。

寝室里飘着一股难闻的酒精味,地板上横七竖八倒着啤酒瓶子,他差点踩在上面跌个跟头。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呼噜声,几个舍友昨晚上非要拼酒量,喝得酩酊大醉才罢休。

夏未鸦虽然没怎么喝过酒,但深谙躲酒的妙招,比如以去卫生间的名义,偷偷蹲在隔间里扣嗓子眼,把喝下去的酒全吐出来,再比如,趁他们不注意,往啤酒罐子里兑上半杯果粒橙,然后装模做样地拿着果汁敬酒。

他就是这么个人,平时看上去老老实实,没什么存在感,但背地里却总会小淘气一下。

夏未鸦懒散地踏着棉拖,从塑料衣架上拽下来一件灰色衬衫,心里想着今天就穿这件。但不知怎得,他总觉得这衣袖有点长,领子有点圆,肩部两侧都耷拉下来了。莫非这衣服洗完了还能“吸水”不成?

墙角立着一面全身镜。他凑过去一照,心里“咯噔”一声。

镜子里站着一个少女,白皙的俏美小脸,乌黑的齐肩短发,过度疲劳的黑眼圈配上那双清澈迷茫的大眼睛,像是无数个少年初中时暗慕的网瘾少女。

她身上披着一件不合身的男款衬衫,T恤的下沿几近垂膝,牛仔裤的裤腿都拖到地上还浑然不知,仿佛一个偷穿哥哥衣服耍帅的小家伙。

他歪了歪头,镜中少女也模仿着他的动作,歪了歪头。

坏了,他心想。

……

……

在这个世界中,每天有无数人做着一样的梦,期盼一觉醒来,获得被称为“异能”的神秘力量,度过一段不平凡的人生。

夏未鸦的“不平凡”始于六岁那年,身体在一夜之间的变化。

那时,他父母还活着。他们在基金会工作,负责药物的开发和试验。小小的夏未鸦觉得他们好神秘好厉害呀,每天凌晨就开车离开,冰箱上贴了告诉他早饭在哪里的便签,傍晚回家吃饭时,就在餐桌上讨论些高深莫测的课题。

现在想来,那可都是保密项目,不应让夏未鸦听到的。但在他模糊的记忆中,只有新买的模型车和恐龙玩具,大人的絮叨只是过耳云烟,它们伴着热腾腾的八宝粥和炒黄瓜一起,迷失在逐渐浑浊的回忆里。

那天清晨,一觉醒来的夏未鸦惊讶地发现,他的身体发生了某些变化——他彻底地变成了一个“女孩子”。

他父母调取了基金会计算机中的一万五千份记录后,才不得不承认,儿子的“异能”在全天下独一无二。

若非他们冒着风险从实验室偷来一种药,能“遏制”住夏未鸦身体的变化,恐怕他早就被送进实验室,一辈子都得在基金会收容所度过了。

在后来的十二年内,夏未鸦睡觉前都会服用一片药。这种习惯逐渐成为他生活中无数个碎片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他平静地以一个普通男性的身份,度过了小学、初中、高中,并如愿以偿升入了很不错的大学……

直到昨夜,那帮禽兽按着他喝酒,他喝得昏昏欲睡,把吃药的事儿忘个精光……

……

……

夏未鸦靠在厕所隔间的门上,把小小的身躯裹在宽大的衬衫里,抬头深吸一口气。她觉得这个早上有点不真实。朝夕相处的同学在门外刷牙洗脸,发出咕噜咕噜的漱口声,隔着一扇门,仿佛另一个世界的事儿。

宿舍里是呆不下去了,那群家伙随时可能醒,醒了之后她就很危险——想想看,某一天屋里那个白白瘦瘦很腼腆的舍友突然性转了,你会拿他怎么样?

夏未鸦略一思索,觉得事情会很棘手,便决定躲到盥洗室来。

“嘟……嘟……”手机突然响起了铃声。她吓得手忙脚乱,赶紧按下了拒接键。宿舍群里有两条消息,分别是:

「柳明:@夏未鸦 行,算你小子有种,考试都不叫哥们儿起床」

「韩林:我给他打个电话」

夏未鸦无奈地吐吐舌头。谁叫你们这帮家伙喝得烂醉如泥,还非得拉我一起喝,说不喝就不是男子汉?现在害得我秘密差点暴露,躲在卫生间里出不来,跟一只藏纸盒子里的猫似的。

「夏未鸦:我去食堂买早饭了,需要带一份吗?」

虽然内心对他们有所不满,但夏未鸦还是试图挽回一下形象。

「柳明&韩林:@夏未鸦 义父」

「李嘉:我不要,昨天晚上喝坏肚子,现在正喷射呢」

嗯?这家伙也在卫生间?那岂不是?……

夏未鸦心脏狂跳手心冒汗。

“噔、噔”,隔壁传来李嘉的声音,挡板下的缝隙伸过来一只手,“好兄弟,我忘带厕纸了,能不能借一点儿?”

“什么?……我——”夏未鸦没反应过来,习惯性地脱口而出。当她捂住嘴巴时,已经迟了,对方陷入死一般的沉默,几秒钟简直跟一个世纪般漫长。

好,现在麻烦大了。夏未鸦的脑子飞速运转着。她心想,以男生宿舍消息的传播速度,不出五分钟,全楼学生估计都得过来围观。

等那时,她就是一只待宰的羊羔,被宿管大爷揪到教务处,然后通知警察,最后身份暴露……十几年的秘密公之于众,她的一切都毁掉了,被送进基金会当实验动物……

只有一条路可走,她想。

RUN。

“砰!”地一声撞开门,少女如旋风般冲到走廊里。男生们揉着睡得发红的眼睛,脖子上挂着毛巾,盆里端着洗发水和牙杯,望着少女从人群中侧身而过,扭过头来面面相觑。

夏未鸦清楚“兵贵神速”的道理。生活中很多事情就跟战斗一样,你只需要有信心和底气,打个出其不意,就能拿下八成的赢面。

只要跑得够快,那群男生甚至来不及掏出手机拍照发吃瓜视频。

寝室在六楼,也是最高层。她一路狂奔到一楼,几乎全楼的人都见识到了她的矫健身姿。夏未鸦觉得自己像无双游戏里过五关斩六将的主人公,当然,关底还有个小Boss——

“女生?哪来的女生——”宿管大爷正在一楼的大堂拿着拖把打扫卫生,黝黑的脸上一幅不可置信的模样,“你给我等下,站住!”

傻子才会停下呢。夏未鸦在心中默默吐槽,从大爷的手臂下灵巧地溜走,如一只逃往自由、展翅飞翔的小白鸽。

“滴——”把校园卡贴在感应器上,闪身出门,然后把大爷锁在宿舍里,动作一气呵成,危机解除!

微风和煦的清晨,阳光如碎金子般从绿荫洒下,男孩们骑着单车从身旁路过。熙攘的人流中,一个穿着不合身衣服的可爱少女,正眉头紧缩,苦思冥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夏未鸦的平淡生活,在她十八岁那个阳光明媚的秋日,正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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