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兽和光幕

作者:酒心糖果 更新时间:2024/8/16 15:07:07 字数:2037

教室中尘埃四起,学生们捂着嘴巴,环顾布满裂痕的墙壁。能听到数条庞然大物用爪子抠挖墙体的咔咔声,以及它们粗重的低鸣和翕息。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封闭的囚笼中,它并非困住自由,而是在保护笼中鸟。

用“开罐即食”来形容他们正合适。

「裂隙兽」种类不同,追捕猎物的方式也不同,有视觉、听觉、震动和信息素等等。在还未知悉怪物的情况时,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这是她在小学组织宣讲会免费发放的科普图书上了解到的常识。

“到「地堡」去!”老教授刚从台阶摔下,跌得鼻青脸肿,他挥舞双臂,摆出各种手势,用夸张的口型说道:“安静撤离!”这个硬朗的老头儿特别冷静,且富有极强的责任心。

学生们立刻会意。他们用眼神鼓励彼此,屏住呼吸,迈过碎石和瓦砾,朝着门廊蹑步前行。夏未鸦的胳膊突然被紧紧抓住,一个浅色头发、有些面熟的女孩紧张兮兮地贴紧她,“好害怕……”

夏未鸦轻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一股责任感突然涌上心头——虽然不认识对方,但既然对方选择了自己作为依靠,她便觉得自己理应带她出去,去安全的地方。

走廊里稍微明亮了一些,但也同样残破不堪。窗户全碎了,满目都是碎掉的玻璃碴,LED吸顶灯垂落在半空中,裸露的电线呲呲闪动着电光,翻倒的公告栏和画板压在一起,纸页翻飞,挂在各种地方。

这就是被「裂隙兽」袭击过的样子。夏未鸦和女生并肩走在一起,她内心深处突然涌现出一种熟悉的感觉,但说不上为何。

天崩地裂般的一声巨响,整个楼宇摇晃,窗外不远处,一团火焰从破碎的窗户中喷出,烧焦的裂隙兽尸体从四楼落下,摔得粉碎。

从那面窗户后面,夏未鸦隐约能看见一个穿着正装的娇小身躯,她戴着白色手套,火焰围绕周身跃动,好似几只听话的小动物。

“是特遣队的人,这么快吗?”她喃喃,“……不对!他们早就来了!”

她还记得早上食堂和顾东城的偶遇。特遣队的人早就布置在理工大学了,他们在执行什么任务,至于具体的内容,夏未鸦这个局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巨大的爆炸声接连在楼间响起,猛烈的冲击波撞击着楼体,作战被激化了。背后传来惊恐的尖叫,几条裂隙兽从窗户外爬了进来。夏未鸦果断地拉起女生的手,两个人在破败的廊道间拼命地狂奔。

往哪跑?不知道,但跑就完事了!

“我……跑不动了……”女生喘着粗气,脸涨的通红,弯着腰干呕。

“我背你!”

夏未鸦背过身来,示意女生趴上来。等对方爬了上来,她却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已不是男性了。她无比懊恼,这副孱弱的身子,背一个连一米六不到的女生都费劲吗?!

正想着怎么办,背上的担子却突然轻了。她回头,发现一条粗壮的触手从窗外伸进来,它的末端是一张圆形的大口,三只尖牙刺进女生的肩膀,死死地抓着女生。

一头庞大的怪物扒在墙体上。它通体漆黑,头部的那端睁着眼睛,覆盖着薄膜的白色眼睛。从头至尾,它的身体覆盖着厚密的鳞甲,伸出触手的嘴在发出呜呜低吼。

「鳗蜥」。学者将两门地球上存在的物种的字提炼出来,拼凑成这只裂隙兽的名字,意思是说,它既有很像爬行动物的鳞片,又具备类似海鳗的内巢牙。

女生的身躯被窗框卡住。夏未鸦咒骂一声,用力去拽,试图从鳗蜥的口中夺回她。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仅仅徒增女生的痛苦。只听“嘎嘣嘎嘣”的闷响,她的肋骨又断了几根。

夏未鸦累得满头大汗,但却不想放弃。她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朝触手用力刺去。

啪!触手痉挛了一下,甩开玻璃,那女孩的身体被活生生对折成两半,被吃痛的触手抓着,消失在早已浓烟滚滚的窗外。

“混蛋……混蛋!”

夏未鸦无力地扶住窗框,顺着墙壁一直瘫倒在地板上。耳边呼啸的风声和人的呼救声让她恍惚,唯有手掌心的刺痛在提醒她,破碎的世界依旧还在。

她强忍着眼泪,辛酸一直冲到鼻子里。她终于知道那股既视感从何而来了——记忆逐渐变得清晰,像幻灯片似的历历在目——

六年前的「圣海市大规模裂隙事件」,她当时被捆在安全带上,身体陷在柔软的座椅中动弹不得,任凭越野车在高架路上横冲直撞也无碍,只能眼睁睁盯着头顶的蓝天,和那两只随着车辆狂奔的鳗蜥的触手。那两只触手伸过来,一只吞下她的母亲,一只带走她的父亲,她拼命去拿扶手箱里的格洛克,学着动画片里的模样去上膛,但没用——力气太小了。她请求司机慢下来,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发誓要成为一个足够强大的大人,能保护所有想保护的东西,起码能板得动格洛克的枪栓。

轰隆!夏未鸦背靠的墙体瞬间垮塌。在裂隙兽孜孜不倦的抓挠和啃咬,以及各种能力的施加下,混凝土连同钢筋就像沙琪玛一般松软。她重心不稳,心脏停跳半拍,连同碎石一起滚落下去。

还好是在二楼,不然的话,难免粉身碎骨。

烟尘逐渐散去。她虚弱地睁开眼睛,瞟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你啊,她一边想着,一边扶住昏昏沉沉的脑袋。

顾东城背对着她。在他面前,一块银白色半透明的光幕如镜子般悬浮在半空中。这是夏未鸦第一次见识到他的能力,溅起的飞沙与土石猛烈地撞击在光幕上,立即被泄了力,如同派对上分发的糖果一般,软绵绵落回到地上。

他浑身都是伤,头发乱糟糟的,笔挺的中山装在战斗中也几乎被撕碎了,几乎就像个野人。但他仍然屹立在战场上。

不远处有几个披着斗篷,鬼鬼祟祟的人,试探着向前,游刃有余地和顾东城对峙着。

夏未鸦喉咙发紧。她不由为好朋友捏了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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