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未鸦吞下药丸，舌尖泛起蓝莓味的沁甜，身体失去平衡，不由向后翻倒。逐渐模糊的视线里，白稚月的轮廓正在消弭，“好好享受猎杀，「兽主」。”她说。夏未鸦很快便陷入到昏迷中去。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风声的呼啸愈发清晰，“又回来了啊。”她在心里想。
碎掉玻璃倒映着她的脸，仍旧是那张标致而白嫩的脸庞，然而这次，那一对瞳孔却流淌着金黄色的火焰，如烛火般闪闪发亮。
她的脑袋仿佛被人塞了一本字典进去，陌生的词语和符号充斥在脑海中。“咒语”，她下意识地吟诵起古老的诗歌，紊乱的气流将声音盘旋着送至远方。
“什么人？！”秦彬的耳朵很灵，他警惕地扭过头来，“学生？赶紧干掉！别浪费时间！”
“老大，这家伙再怎么看，也是个异能者吧？！”小跟班后退一步，面色惊恐，“你看她眼睛……是金黄色的！还在发亮！”
“混账，我可不记得基金会有这号人物，”秦彬不耐烦地抓着头发，揪着衣领，“情报社那帮吃干饭的废物！拿枪一个个毙掉都没有无辜的！”
他撸起袖子，冷笑一声，握紧手中的刀柄，双腿分开，“你们几个，把地上那小子和她女朋友解决了，我来跟这小丫头斗一斗！”
“是！”
“是吗？”夏未鸦声调并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传入了敌人的耳朵，“在动手之前，你们就不注意观察下头顶吗？”
她抬起头，凝视着在十几米高空上扭动身躯的巨大黑影。它呈蜿蜒曲折的长条状，周身披覆鳞甲，没有眼睛，只有收集气味和声音的感官点，笨重的口器裂成三瓣，张开嘴巴，便露出无数尖锐细小的牙齿。
“裂隙蛇！”众人哀嚎，四散奔逃。
秦彬冷汗直冒，口中干涩。裂隙兽是他们「司辰之手」强行打开裂隙，从另一个世界召唤而来的，目的是引发混乱，拖延特遣队时间，这意味着裂隙兽会平等地攻击他们每一个人！
“死到临头了，还不打算试着挣扎逃跑一下么？”夏未鸦轻松一跃，立在一根歪倒的路灯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还是说，你打算用压缩空气制成的、弱到可笑的风刃，去挑战裂隙蛇的鳞甲？”
“呵，这种怪兽智力低下，只会攻击离它更近的目标，”秦彬瞪着她，强行挤出一丝笑容，“它先会吃了你，然后是这两个基金会的废物，我有大把时间逃之夭夭……”
夏未鸦吹了声口哨，怪物竟然扭动着身子，不徐不缓地爬到路灯下，高抬脑袋，乖巧地合上比少女整个人还要大的口器，用身上的鳞片剐蹭着她的手背，如一只大狗狗一样。
其实她心里也有一丝忐忑。但本能却告诉她，这头怪兽或许残暴的杀人机器，但在她面前，它愿意臣服，愿意听从命令……
“你……？！”秦彬的声音仿佛卡在嗓子眼里，他被吓得说话都磕磕巴巴了。
“杀了那个站着的男人。”
夏未鸦垂下眼帘，用手轻轻环住怪物的身体，贴近它的感官点，用古老的语言命令道。
怪兽嘶吼，听懂了命令。长期以来，人们普遍认为，裂隙兽虽然强悍，但并不具备与它们体型相符的智慧，其智力水平远低于地球生物。
但她现在不这么认为了。她能深切地感受裂隙兽的心跳，它的欢愉和痛楚都如此真实，其情感的复杂程度，并不输人类。
秦彬尖叫一声，朝废墟内部狂奔，边跑还边回头，用他手上不成形的「风刃」反击。它们无力地撞击在裂隙蛇身体上，好像在挠痒痒一样。
他的身影和裂隙兽一同消失在尘埃中。
“你……”
“……是谁？”
夏未鸦扭头，一道光幕横在她和顾东城之间。好吧，这小子也总算恢复过来了，不然的话，也没体力施展这个能力。她轻松地叹了口气，刚打算抬起手……
“不要过来。”顾东城冷眼和她对视着，“我记得你的脸——我们早上遇见过，你不是基金会的人，但早已知悉我们的行动——你也是「司辰之手」的人，对吧？”
你这家伙脑子坏掉了吗？夏未鸦真想对他歇斯底里地大吼一句，然后再凌空抽他几个巴掌。难道他就没看到，她操控那条蛇，帮他驱赶了最危险的敌人么？
哒哒哒……
头顶传来引擎的轰鸣声，直升机投下阴影遮盖了刚从硝烟中探出头的太阳，它们的尾翼上画着黑底白月的图案，这是基金会的标识。无数身着防弹衣的军人沿着绳索训练有素下降至楼顶的平台上，基金会的增援终于姗姗来迟。在成编制的军队面前，「司辰之手」不过是能暂时兴风作浪的阴沟老鼠。
“我亲眼目睹你拥有操控裂隙兽害人的能力，”顾东城说，“看来传闻是真的，「司辰之手」掌握的力量已经相当危险……放弃抵抗，束手就擒吧，小姐，如果你的力量为保护人民而用，基金会一定会通过宽恕你的决议……”
“混蛋！我现在就要揍你一顿！看你还能装蒜到何等境界！”
夏未鸦气急败坏，她从断裂的墙壁上扭下一条钢筋——觉醒异能后，她的身体素质强了不少——然后狠狠地击打那面透明光幕。
顾东城没料到少女的蛮力如此强劲，浑身一颤，勉强才能维持光幕的展开。他掏出对讲机，“我需要支援！”
夏未鸦正欲再打，突然似乎有人从背后狠狠踹了她一脚，随之而来是剧烈的疼痛——她赶紧把钢筋插到地面上，才支撑住身体。然后，她听到一声清脆的“砰！”——那是枪支开火的声音。
她回头。天空中，直升机在围绕着这片空地盘旋飞行，舱门开着，她瞥到了狙击镜的反光。
“你们……咳、咳咳……”
子弹打穿了她的心脏和肺，鲜血一股脑地涌进肺泡，仿佛潮水一般。
夏未鸦很难受。她说不了话了。
“目标命中！”顾东城冷静地指挥着，“请求继续！”
轰隆隆……从地下传来巨大的响动，地砖也跟着震动起来，像簸萁上的豆子……废墟倒塌得更厉害了，砖石崩塌，树木左右摇晃，有的甚至被连根拔起。顾东城赶紧去护住不省人事的何夜澪，免得她被卷到危险的角落中去。
还是刚才那条裂隙蛇——它再次扭动身子，用坚硬的鳞甲和无可比拟的肌肉钻破土层，硬生生从下水道系统中开出了一条通往地表的道路，并精准地出现在夏未鸦的身躯下，把她托了起来。
夏未鸦趴在它背上，肺里的鲜血呛得她流出了眼泪，但她还是温柔地用手抚摸着它，“咳咳……好孩子……”
一颗榴弹拖着白色的尾巴朝她袭来。裂隙蛇敏锐地甩其尾巴，挡住了夏未鸦的娇躯。刺耳的爆炸声险些震坏了她的耳膜，那边的顾东城在用身体给他旁边的女孩挡住飞石……但对于裂隙蛇来说，只不过是甲片稍有烧黑而已。
在爆炸和轰鸣中，裂隙蛇飞速钻入漆黑的地下。夏未鸦眯着眼，感觉脸颊两侧的风在呼呼直吹，头顶的岩石飞快变幻着形状……她，和一只巨大的裂隙蛇，在下水道中狂冲着，仿佛一个上班族女孩在搭乘一辆加速的轻轨……
夏未鸦打算小睡一觉。就算是梦，也不可能会比眼前发生的事情更加荒诞诡谲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