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和你发生过什么？”
布莱特咀嚼着卡特丽娜的问题，他垂下眼睛，拽着马车缰绳的手紧了紧。
由于任务的特殊性，布莱特问纽伦斯借了一匹马，问他的邻居借了一辆马车。
现在，他们正在去往格洛丽的路上。
但很难想象，他居然能和自己的杀父嫌疑人在一个安静的早晨聊起他们过去的事情。
事实上，布莱特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卡特丽娜。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在追捕她的半年内，布莱特连她影子的尾巴都没有抓住。
他和卡特丽娜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个暗室，除此之外，布莱特对卡特丽娜没有任何印象。
“你问这个做什么？”
布莱特微微眯起眼睛，他看着前方的路，放重了声音：“你想起什么了？”
“并没有，只是……”卡特丽娜抿起嘴唇，支吾半天没有说出口。
但思考过后，卡特丽娜又觉得自己隐瞒不了什么，她抱着膝盖，鼓起勇气坦白道：
“因为我对布莱特先生——”
少女的声音被哽在喉咙里，半天都说不出口。
“我、那个、就是在看到布莱特先生的时候，会有奇怪的想法，”卡特丽娜发出了细碎的声响，轻得快听不见了：“所以我就在想，会不会在以前有见过布莱特先生……”
她又开始结巴了。
“你看上去好像很想弄清什么事情。”
注意到卡特丽娜的紧张，布莱特轻哼一声，他甩动缰绳，加快了行驶的速度。
布莱特当然不会觉得卡特丽娜是想迫切地知晓真相，毕竟在他看来，这个魔女到现在还在伪装。
“我只想知道我和布莱特先生之前发生过什么。”
这次倒是没有任何犹豫，卡特丽娜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只是话音刚落，她又像一只鸵鸟一样缩了回去。
“我给不了你答案，卡特丽娜，”布莱特的动作微顿，他仍然没有回头，声音却是说不出的冷漠，“我和你的关系也仅限于你杀了我的父亲，此外我对你没有任何印象。”
他不是没有思考过第一次见卡特丽娜时她对自己的奇怪态度从何而来，但那时他也只把她的表现视作了逃跑前的注意转移手段。
现在想想……布莱特的眉毛微皱，他仔细地回想着卡特丽娜开启法阵之前的反应，但是无果。
没有任何一条线索是串联起来的。
“抱歉，布莱特先生。”少女又开始了道歉，她把脑袋埋进兜帽里，细声细气地回应道。
卡特丽娜似乎有些异常？
布莱特察觉到了这点，但专注赶路的他并没有细思下去，他目光上移，直视着前方的道路。
嘎吱作响的轮子加快了转速，卡特丽娜有些不适应这速度，她往角落缩了缩，伸手抱住了布莱特扔在车厢上的皮箱。
卡特丽娜垂下眼睛，细细地思考着要怎样和布莱特坦明自己的想法。
只是在马车驶过某片森林的那个瞬间，卡特丽娜突然感到大脑传来了一阵刺痛。
她按着额头，下意识发出轻哼声。
这明显的疼痛感自然反馈到了布莱特身上。
牧师拽着缰绳的手指紧紧地收缩着，他迅速扯停了还在疾驰的马，而后重重地敲了敲己的额头。
“怎么回事？”停下马车的布莱特回头看着卡特丽娜。
但在那个瞬间，布莱特察觉到了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跳下马车，目光环视着周围的森林。
他们已经出了勒克里亚斯了，照地图来说，再往前行驶一小段距离就能完全进入格洛丽的边境。
先前进入这片森林的时候布莱特就察觉到了黑魔素侵蚀的迹象，但国家边域或多或少都会有黑魔素的侵蚀痕迹，通常会有官方的协会成员进行勘测和控制，布莱特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现在，这条穿过森林的路，似乎正在朝着幽深的黑雾之中蔓延而去。
……这里，不太对。
布莱特的脑海里闪回了这个念头，他举起了牧杖，打算咏唱一个简单的勘测魔法测量一下周围的黑魔素分布。
只是刹那间，拉着马车的马突然开始了挣扎，它抬起两条前腿，隐约有了失控的迹象。
布莱特反应得及时，他反手拔出长剑，砍断了马车的连接绳，让马车不至于被失控的马带翻。
随后他就眼见着那脱缰的马直直地向前方奔去，一头跃进了黑雾弥漫的森林深处。
森林的一角，两条黑黢黢的不成型物突然冒出，裹住了那匹马，仿佛进食一般将它拉扯而入。
布莱特听到了一阵凄惨的嘶吼声，是那匹失控的马发出来的。
“布莱特先生，”卡特丽娜皱着眉毛，她强忍着疼痛拽住了布莱特的衣角，“这里的黑魔素侵蚀区好像不太对劲。”
刺痛感一阵接着一阵，卡特丽娜感觉自己的意识有些模糊。
布莱特扫了一眼卡特丽娜，他伸出手简单地给她施加了一个遏制黑魔素的净化咒。
卡特丽娜现在的身体状态只是黑魔素偏高，简单的黑魔素侵蚀区域不会对她造成影响。但倘若这片区域里留有卡特丽娜曾经的魔力痕迹，那结果就不一样了。换句话说，卡特丽娜感到的疼痛是与这块黑色地段的黑魔素产生了共鸣。
注意到这点的布莱特神色微敛，他抬起头，重新朝向了他的马消失的那片森林。
但比起卡特丽娜，现在的布莱特更在意别的事情。
森林里潜藏的黑魔素怪物似乎已经结束了进食，黑雾散去之后，一匹干枯的马尸停留在了原地，那是白魔素被榨干的痕迹。
而那黑雾还不满足，它向着布莱特延展开来，似是在欢迎这位白魔素丰沛的牧师进入它的体内。
“布莱特先生，我们……”
好转起来的卡特丽娜喊住了布莱特，她刚想询问布莱特接下来的打算，就突然听得这位牧师幽幽地发出了声音。
“我的马没了。”
卡特丽娜愣住了，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这牧师卷起了他的袖子，把手按在了自己的牧杖上。
卡特丽娜似乎听到布莱特轻声说了句勒克里亚斯国骂，但隔着一小段距离，她听得不太清楚。
“等、等一下，布莱特先生，接下来要怎么做？”
卡特丽娜惊愕于布莱特没有回应自己，她把手按在车厢边缘，抬头看向布莱特。
已经能诞生实体怪物的黑魔素侵蚀地……卡特丽娜有些后怕，她不敢想象接下去的路会见到什么。
“还能怎么做？”
布莱特现在的心情相当糟糕，他看了一眼卡特丽娜，重新看向了那团逐渐散去的黑雾。
黑雾似乎也察觉到布莱特不是它能消化的存在，此时此刻已经褪去了。
“现在没马了，接下来的路只能步行了。”
布莱特放轻了声音，他的眼神变得不耐了起来，目光却始终都追随着那散去的黑雾。
“所以——”
“要么它赔我的马，要么它变成我的马。”
牧师将手里的牧杖重重地往地上一插，他的表情是说不出的阴沉。
咕咚。
卡特丽娜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她往车厢的另一角缩了缩，和布莱特拉开了距离。
……话说那不是纽伦斯先生的马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