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来。”
修女提起了磨损的净化提灯，示意身后的牧师和少女跟上自己。
尽管有白魔素屏障的防护，村子仍笼罩在阴云之下，黑魔素上升填充了整片天空，这里早已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罗蕾莎推开村庄中央的教堂大门，她举起提灯，让晕染开的白魔素淡光笼罩教堂的内部。
一尊残破的六翼女神像坐落在教堂的正中央，女神像上落满了灰尘，看样子已经好久没有人打理了。
腐朽木板拼成的椅子歪歪扭扭地摆在地上，教堂的墙角也有蜘蛛结网的痕迹。
教堂中央开了一扇小小的彩窗，阴沉的天空映衬着彩窗，昏暗的绚丽色彩给女神像披上诡异的薄纱。
一般村庄教堂是为光之女神所设的，主要是为了通过女神像增强白魔素的汲取和吸收，即使是信仰不同，为了防止黑魔素的侵蚀，不少区域也会建设教堂设立神像。
而看到女神像落灰的模样，布莱特知道，这座神像已经不起作用了。
他的目光偏移，落在了脸色惨白的罗蕾莎身上。
也就是说，供这座村庄维持白魔素屏障的，也就只有这个修女了。
“我就不说闲话了，”罗蕾莎放下提灯，她转过头，朝向了布莱特和卡特丽娜，“如您所见，布莱特牧师，卡尔布里现在的状况和一座坟墓差不多了。”
罗蕾莎本打算继续说下去，可注意到布莱特打量的目光之时，她突然被噎住了。
……话说，这个牧师为什么要进他们村子来着？
来帮忙？
虽然布莱特先前展现的实力确实让人咋舌，但罗蕾莎不觉得单凭这个牧师和他旁边疑似黑魔法师的腿部挂件就能解决即将沦陷的卡尔布里。何况看布莱特的样子，罗蕾莎也不认为他是什么好心的正经牧师。
他甚至连教典都没有。
“因为你把我的坐骑杀了。”
布莱特面无表情地回答罗蕾莎道。
罗蕾莎这才意识到，她似乎不经意地把问题问出口了。
可当她反应过来布莱特的回答之后，修女瞪大了眼睛。
“您是说，那头黑魔素羽兽是您的……坐骑？”
“它叫小黑。”
抓着布莱特衣角的卡特丽娜突然探出头来，怯生生地补了一句。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罗蕾莎深吸一口气，她用手背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在他们的村子还在思考怎么抵抗黑魔素兽潮的袭击之时，已经有一个牧师骑着黑魔素羽兽往他们这边飞过来了。
“您是来自神殿的支援？”
罗蕾莎下意识地以为布莱特就是光耀教会派来的支援，但话一出口她又自己驳回了自己的问题。
“不，不对，雷格勒这一带早就沦陷将近三年了，格洛丽王都那边也没有消息，光耀教会又怎么可能过来帮忙呢？”
原本的希冀被碾灭了，罗蕾莎深吸一口气，她将手背在身后，烦躁地来回踱步着。
“如果你要等格洛丽王都的支援的话，大概还要半个月。”
布莱特见修女这般躁郁，他眉毛轻抬，回想起了格洛丽王都被有意破坏的净化系统。
原来格洛丽的净化体系早在三年前就开始出现问题了吗？
雷格勒这一环带的区域全部沦为黑魔素侵蚀区，而格洛丽王都甚至连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现在滞后的消息终于是流到了王都手里，但那也得等神殿的支援修完观星塔之后。
但很明显，这座村庄，卡尔布里，已经撑不到半个月之后了。
布莱特的眼睑微敛，他看向了教堂的彩窗之外。
黑压压的天空透不进丝毫光亮，村子内更是死寂一片。
长期在这种侵蚀区域行走的布莱特很难想象，这样一村的人是怎么艰难求存整整三年的。
“……那么您呢？您要往哪里去？”
眼见着布莱特似乎帮不了他们，罗蕾莎放轻了声音，看样子她也并不打算麻烦布莱特。
她抬起头，目光在卡特丽娜和布莱特身上来回打转。
只是回想起那头往南行径的黑色羽兽，罗蕾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您要带这个黑魔法师去雷格勒？”
修女站直身子，她紧皱着眉毛，声音也不由得放重了：“我得提醒您，我们这里的侵蚀情况在这一带已经算得上轻了！”
“雷格勒那边……”
罗蕾莎轻轻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既讽刺又愤懑的事情，修女的肩膀不住地发抖。
“我直接和您说了吧，布莱特牧师。”
半晌过后，罗蕾莎抬起头来，她调整着呼吸，尽量放慢了自己的语速。
“这片区域的侵蚀之源，就在雷格勒。
“但您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们的村子还没有被侵蚀吗？”
罗蕾莎抬头看向布莱特，她深邃的蓝眼睛里满是疲惫。
“三年前，雷格勒那来了一批人，他们说侵蚀现象太过严重，而主城的老爷们没想联系王都，他们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罗蕾莎看向布莱特，她的语气几近仇恨。
“他们需要人，需要很多很多的人，十三岁到二十岁的人。
“他们在周围的村落里面四处征集这些青年孩子，可谁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那时候我们的牧师里昂先生还在，他带着村民把他们赶了出去，也拒绝接受他们提供的魔法帮助。”
说到这里，罗蕾莎深吸一口气，她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但那些雷格勒来的家伙，都有问题。
“随行的甚至有一名黑魔法师，而我认得她。”
罗蕾莎闭上了眼睛，她回想着黑夜降临的那一天。
“傲慢魔女，赛莉丝·弗罗林。”
……
布莱特和卡特丽娜出了教堂，布莱特回头看向了那座老旧隳败的教堂，表情没有明显变化。
罗蕾莎的话似乎还萦绕在布莱特的耳畔，将那显而易见的线索一遍遍地点明。
“那批雷格勒来的人称她为‘傲慢魔女大人’，当时接待他们的是里昂牧师，里昂牧师不是格洛丽人，他不认识她。
“但我知道她，我的母亲之前就是在弗罗林公爵府做工的，我记得她，我记得那张脸！”
罗蕾莎的声音染上了显而易见的愤怒与惊恐，这位向来沉稳的修女难得出现了情绪失控的状态。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布莱特垂下眼睛，他从挎包里摸出了之前从克洛姆那里拓印的相片。
——那张赛莉丝·弗罗林的相片。
这下人还没见着，她的故事已经听一大堆了。
布莱特轻出一口气，将那张相片塞了回去，他抬起头，意识到他和卡特丽娜已经走到了马厩的地方。
罗蕾莎说，出于对他修补白魔素屏障的感谢，可以为他提供别的坐骑。
只是正常的马又哪里能在黑魔素侵蚀区域里行动？
布莱特摸着下巴，他抬头顺口和养马的村民打了声招呼。
在看到几匹被养得病恹恹的瘦马的那一瞬间，布莱特突然灵光乍现。
“……你们这附近，有黑魔素怪物活动的区域吗？”
村民眨了眨眼睛，他有些不明所以，只是刚想回答这个奇怪的牧师，就看到牧师身后一直沉默的少女伸手揪住了他的衣摆。
“布莱特先生……不要再这样了！”
卡特丽娜吸了吸鼻子，她难得大声地恳求道。
“这是出于效率考虑，卡特丽娜。”布莱特面无表情地驳回了卡特丽娜的请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