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特紧了紧牧杖上的布条，他撬下砖块，顺着城墙的藤蔓翻身滑下了墙面。
污浊的黑魔素气息铺面而来，布莱特眉毛微皱，他轻咳两声，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体内未被隐藏的白魔素到底还是影响到了身后的黑色藤蔓，在布莱特落地之后，它们突然开始疯长，窸窸窣窣地交叠在一起，将那本就风化的老旧城墙掩得严严实实。
布莱特只看了一眼藤蔓，他收回目光，强忍着想呕吐的感觉，转而看向了雷格勒的街道。
那些乱七八糟的建筑物还保留着被侵蚀前的模样，网状的黑色块状物几乎覆盖了所有能看的建筑。透过被打破的窗户看见建筑内四散的白骨。
被腐蚀掉的黑色路灯已经不能发光了，除透着猩红缝隙的阴云天空，唯一的光源或许就是空气中若隐若现的魔素光点。死寂的环境里，砖石缝隙间来回爬动的几只小小蛰虫是为数不多的生机。
布莱特垂下眼睛，他伸手按住了克洛姆给他的红宝石挂坠，目测着自己体内呈现出来的魔素情况。
只那一瞬间，布莱特就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自己的身体情况不似克洛姆那样，丰沛的白魔素似乎不是这一块小小的护符能够掩盖的。
他微眯眼睛，用余光打量着四周聚拢凝成的黑魔素形体。
一只、两只、三只……
像是嗅到了血腥的野兽一般，布莱特的四周迅速围上了数只黑魔素怪物。它们形状不一，只是空洞的眼眶位置齐齐朝向了布莱特。
在这片白魔素匮乏的侵蚀区，纵使得了魔法护符的掩盖，布莱特泄露出的少量白魔素也足以让这群怪物争先恐后了。
如果不想吸引更多的怪物，魔法是绝对不能用的。
布莱特放轻了呼吸声，最后却是松开了按着牧杖的手，他将牧杖杵在了原地。
再次抬头时，他已然规划好了一口气解决所有怪物的进攻路线。
……
……
“呀，真是可怜。”
赛莉丝松开了卡特丽娜的头发，她眯起眼睛，欣赏着卡特丽娜额角的血块。
疼痛迫使卡特丽娜蜷下了身子，她能感受到口腔里溢出的血腥味。
但尽管如此，她仍旧紧咬着嘴唇，竭尽全力地不发出任何一丝求饶亦或哀鸣声。
卡特丽娜不想让眼前的魔女称心如意。
她没有再回避赛莉丝的目光，尽管殴打和折辱促使她弯下了腰，可抬起头时，她殷红的瞳孔依然倒映着赛莉丝因为癫狂而扭曲的面庞。
她的眼中满是平静。
“啧。”
卡特丽娜听到赛莉丝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你知道么，卡特丽娜？”
赛莉丝重新拽起了卡特丽娜的头发，这一次她用了十足的力气，她迫使卡特丽娜仰视着自己。
可不知为何，傲慢魔女仍感到不满足。
明明这个时候她该向我求饶的，本该是……本该是这样的！
“我真是讨厌极了你那副装模作样的姿态！”
她撕扯着卡特丽娜的头发，将她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卡特丽娜发出了闷哼声，她感觉自己的骨头正在被震颤。
“‘格里芬’也好，‘牧羊者’也好，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对你的评价都远高于我？！”
“明明我才是绝对的天才！而你，你甚至没能背离你那愚蠢的情感！”
“告诉我，说话！回答我！！”
她抬起脚，重重地踩在了卡特丽娜的手腕上。
骨头碎裂的声音混合着卡特丽娜吃痛的喘气声响起了，赛莉丝低下头，她企图从面前这个无能为力的少女脸上捕捉到恐惧与退怯。
可是，什么也没有。
殷红色的眼瞳里除了她那扭曲的神色之外，剩下的唯有……
怜悯？
“你在嘲笑我？”
赛莉丝睁大了眼睛，她甩了卡特丽娜一巴掌，她的声音越发尖锐。
“不准用这种眼神看我！不准这样看着我！”
她记得，她记得这个眼神！
三年前，她就是这样看着她的。
“我和你不一样，赛莉丝。”那个女人的声音无比平静，她越过了赛莉丝，甚至没有给她多余的目光。
凭什么？
……
她摘下了斗篷，露出了金色的长卷发，她抬起头，就这样向“衔尾蛇”的众人宣告了她的到来。
“我是卡特丽娜·特瑞斯。”
……
“你告诉我，你这样的虫子，凭什么对我露出那样的眼神？！”
……
踏在阶梯上的“天灾”微微颔首，她的表情没有因为赛莉丝的质问产生任何波动。
“我没有兴趣和你作比较，赛莉丝，你真的很幼稚。”
脚下的少女半阖上了眼睛，她以沉默回应着赛莉丝。
纵使她失去了记忆，可她永远都是这样，她根本无法在她眼中留下片刻的影子。
她的一切反应在卡特丽娜面前，仿佛都沦为了无能的舞饰。
……
她什么都没有说。
可是，可是……
她分明在嘲笑我，她分明在……
“你又凭什么可怜我？！”
“赛莉丝，你可真是……”
记忆里的“天灾”这样说道。
“你可真是——”
……
“天灾”的面孔与眼前伏在地上弱小少女的面孔重合着，她们的双眼交叠着，在赛莉丝眼前闪烁着重重人影。
“住口！”
“住口住口住口住口住口住口！！！”
“你和我！你和我！你和我！分明就是同样的！”
“你不准可怜我，你没有资格怜悯我！”
卡特丽娜睁大了双眼。她猛地抬起头来，瞳孔倒映着骨牌化成的尖锐物。
那尖锐之物停留在了距离她眼瞳极近的位置。
她看到了赛莉丝埋上阴霾的脸和她几近仇视的眼神。
“我改主意了，我现在就要杀了你！”
“那个法阵我也可以解开，我不需要你！！”
“在那之前，我要折磨你，我要砍断你的四肢，我要让你看着自己的脊柱一点一点被我碾碎，我要让你再也直不起身来！！”
混合着赛莉丝几近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尖锐的骨牌向着卡特丽娜的方向直射而来，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挡，最后却是看着那尖锐之物停在了她的面前。
一只苍白的手按住了赛莉丝施术的手，卡特丽娜听到了一道不耐的男声。
“够了吧。”
“松手，伊尔。”
伊尔摇了摇头，他按下了赛莉丝的手。
“仪式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把她带过去就可以。我们没有时间了。”
虽然这两句话是对着赛莉丝说的，卡特丽娜却能看到伊尔的眼瞳泛起了银白色。
……他这是在对赛莉丝施术？
卡特丽娜一下子明白了现状。
赛莉丝的情绪实在太不稳定了，倘若一直放任她独自行事，很有可能会出现他们预料之外的事情。所以伊尔强控了赛莉丝。
卡特丽娜听到了赛莉丝放轻的呼吸声，她垂下手，陷入了某种空白的状态。
“就这样，把卡特丽娜带到仪式的房间里去，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伊尔的双手轻拢，发出了一道微不可察的拍手声。
“不准命令我。”尽管声音还含掺着某种极端的情绪，但赛莉丝的态度明显是软了下去，她放下了骨牌，表情不复先前的扭曲。
“至于你……”
伊尔看向了卡特丽娜，注意到卡特丽娜身上被殴打出的伤口，他眯起了眼睛。
他咬重了音节，对着卡特丽娜警告道：
“你也别想耍花招，叛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