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滞了，厚重的血腥味蒙蔽了赛莉丝的感知，眼前是猩红一片，模糊之中唯有卡特丽娜上扬的挑衅之声。
“为什么不敢呢，赛莉丝？”
卡特丽娜发出了干涩的笑声，她抬起下巴，任由赛莉丝的手指搭上她的脖颈。
她将脆弱与弱点尽数暴露在她的面前，她在邀请她拧断她的脖子。
可是……
那只颤抖的手自始至终都没有落下。
为什么不下手？
为什么不杀了她？
卡特丽娜挑衅的目光刺激着赛莉丝的神经，赛莉丝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她看着自己手背上不断愈合的伤口，她放重了呼吸声。
“你以为你摆了我一道，卡特丽娜？
“就算这个法阵开启了，雷格勒可没法回应你的拯救！我仍然是不死的，至于你，我会——”
卡特丽娜半阖上眼睛，她别过头，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嗤笑。
嗤笑声打断了赛莉丝偏执的自白，也打断了她自以为是的傲慢。
“说了这么多，那你倒是下手啊？”
金发的魔女微微抬头，她居然伸手按住了赛莉丝的手腕，牵引着她对准了自己。
“杀了我也好，折磨我也好，现在这些对你来说不是轻而易举的吗？”
“只要微动手指，咔哒，这不是你喜欢的声音吗？多么动听，多么诱人，这是弱者无能的表现，这是虫豸徒劳的挣扎。”
卡特丽娜放轻了声音，她重复着赛莉丝的话。
每一个词，每一句话，都像是恶狠狠地剜着赛莉丝的心脏。
最后的最后，卡特丽娜弯了弯眼睛，再次睁眼时，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的声音骤然拔高，仿佛庄严的制裁与审判。
“为什么不敢？赛莉丝！”
“你的傲慢仅仅指向弱小之人吗！”
赛莉丝听到了心脏停跳的响动，她毫不犹豫地抬手掐住了卡特丽娜的脖子。
“闭嘴！我让你闭嘴听到了吗？！”
“如果我还在失忆，你会心安理得地杀掉我吧？”卡特丽娜嘶哑着声音，她哧哧轻笑着，完全不管不顾赛莉丝骤然加重的力气。
“但现在的你不敢。”
白皙的脸上沾满了灰尘与血渍，卡特丽娜的模样如此狼狈。
可她就是在笑，笑得肆意且嚣张。
她清楚赛莉丝在想什么，她当然清楚她在想什么。
她的傲慢、她的才能、她引以为傲的残忍，在此时此刻都沦为无用的舞饰。
她不敢杀她，她不能杀她。
卡特丽娜早早地看穿了她，看穿了她的一切，倘若她真的下手了，岂不是印证了这点？
她在惧怕她，惧怕她所拥有的东西。
她看到卡特丽娜扬起了嘴角，那笑意复杂极了。
或是讥讽、或是嘲弄、亦或者是……
卡特丽娜翕动着嘴唇，她轻声说道：
“你真可怜呀，赛莉丝。”
怜悯。
……
赛莉丝听到了她灵魂深处的叫嚣。她发了疯般地尖叫着，她又一次卡住了卡特丽娜的脖子。
下手啊，赛莉丝！
她的内心在嘶吼着，她感觉血液全部涌上了她的大脑。
不顾一切地，杀死她！杀死你的梦魇！杀死你的仇敌！
无所谓在想什么，无所谓你的原则，只要杀死她，不会有人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还是那个绝对正确的天才，你还是那个唯一的——
赛莉丝的思绪被截断了。
她听到卡特丽娜发出了一声轻笑，混合着银剑划破空气的声音，她按住卡特丽娜的手被齐齐斩断。
黑发的牧师拎起了卡特丽娜的后衣领，他甩掉了长剑上的血迹，面无表情地看向了赛莉丝。
牧师的脸上还带着淤青，仔细一看和魔女脸上的如出一辙。
赛莉丝松了口气。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要松一口气，仿佛之前面对卡特丽娜的质问反应终于有了逃避的余地。
随即，赛莉丝的声音恢复了原有的张扬。
“你可算是到了？倒省得我一个一个去解决你们了，伊尔被你杀了？”
布莱特垂下眼睛，他没有回答赛莉丝，目光落在了卡特丽娜的脸上。
卡特丽娜嘴角的血迹未擦，额头上还带着明显的淤青。
她似乎是痛到无法动弹了，此时此刻任由布莱特拎着。
但在和布莱特对上目光时，她却是眯起眼睛笑了起来，那笑容不似之前的卡特丽娜，倒带着某种狡黠的甜意。
“你终于来啦，好慢呀。”
布莱特听出了卡特丽娜语气古怪的转变，但此时此刻他已经无暇顾及这点了。
他按住卡特丽娜的肩膀，而后弯下了腰。
……
卡特丽娜睁大眼睛，她的眼瞳倒映着布莱特眼中骤然放大的自己，她放重了呼吸声。
那是一个吻。
一个不带任何情绪的、冰凉却又炙热的吻。
冰凉的是他的嘴唇，炙热的是那唇间溢出的血液。
卡特丽娜的大脑宕机了一瞬，可随即，她便意识到了什么。
“你……”
口腔里涌起的腥甜与刺痛像是某种征兆，卡特丽娜软下了身子，她不可置信地触碰着自己嘴角的伤口，和伤口上附着的白色魔素。
仿佛有什么东西强行破开了她体内的魔素，硬生生地介入了她的魔力回路之内。
她身上的伤口正在快速地愈合，而且愈合的速度远超之前布莱特反馈给她的治疗术式。
这是……因为对她施加了同样的链接术式，所以一个人身上的伤口被分摊了吗？
这牧师还真是怪记仇的，这种时候还能发现她咒术的缺陷再对她回以报复。
不过这种报复，对她来说是奖励就是了。
再次抬头时，卡特丽娜却也只能看到布莱特的背影，他面向了赛莉丝。
……
在确定咒术施加成功之后，布莱特吐掉了嘴里的污血，他看着赛莉丝，表情没有变化。
赛莉丝此时此刻的姿态实在算不上好看，白魔素反反复复地侵蚀着她的身躯，将她白皙的皮肤灼烧出斑驳的伤疤，而那些伤疤却又因为她的不死咒术，反反复复地愈合着。
在对上布莱特的目光之后，赛莉丝已然恢复了平静。
她微抬眉毛，对着布莱特先前的举动进行了嘲笑。
“啊呀，我打扰到你们亲热了？我都忘了她是你的囚犯了。”
傲慢魔女微抬下巴，她驱动着掌中旋转的骨牌，直直地刺向了布莱特。
布莱特没有躲，他站在原地，任由赛莉丝的法器划破了他的脸颊。
想必是雷格勒的黑魔素还在影响着他吧？到底只是个牧师。
赛莉丝轻蔑地想着，在有了其他人之后，她先前被卡特丽娜戳穿的脆弱竟重新伪装了起来：
“你以为破坏了我的两处法器就能杀死我？但你们仅限于此了。
“我现在就让你们——”
赛莉丝的声音顿住了，因为在下一个瞬间，她注意到了布莱特脸上的伤口。
而一旁的卡特丽娜脸颊上也出现了一样的伤口。
两人的伤口，包括那如出一辙的淤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愈合着。
再过几秒钟，两人的皮肤恢复如初，仿佛那伤口从未出现过。
随即，她听到那个面瘫的牧师发出了声音。
“不死是吗？”
“接下来，或许你需要同时重创两个人了。”
布莱特将长剑恢复成牧杖，杖端对准了赛莉丝。
他不紧不慢地继续道：“否则的话，我也是不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