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最近还好吧？”
“对不起啊，是我拖累你了……”
昏暗的空间，不远处一抹有些刺眼的白光中，一道瘦小的身影站在背光处，还有着些许稚嫩却无比熟悉的嗓音让苏小小愣在了原地。
明明逆着光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却莫名的感觉到了对方那股已经凝成实质的歉意。
“小宜？”
苏小小能够感受到自己手掌和两条腿传来的冰冷，一双碧蓝色的眸子里第一次亮起，不再是一片如同死海的寂静。
“没有的。”
“哥哥没有不要你……是我自愿的，没有关系的。”
“小宜，生病了就要好好治病，我们是家人……哪里有什么拖累？”
心底有股莫名的慌乱，下意识的爬起身子走向那逆着光站立的男孩，一双遍布疤痕的手像是在恐惧着什么一般颤抖着伸向了那道身影的方向。
脚步踉跄，明明用尽了全力，可是却依旧隔着距离。
眼前的光亮骤然消失，连同那背对着光的身影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瘦弱的少女失去了重心重重的栽倒在了地面上。
手腕拄在地面上一股钻心的疼。
视野中的四周昏暗一片，苏小小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爬起身伸出手朝着刚刚将自己绊倒的东西摸去。
是一条手臂……
确切来说是半条手臂，从大臂的中段处似乎是被过分锋利的砍刀剁开的一般。
此刻还从伤口处汩汩的流出血液……
大脑中一声嗡鸣，少女又一次跌坐在了地面上。
隔着衣裙屁股也能够感受到地面上传来的冰冷触感，冻的她牙齿都有些微微发颤。
手脚并用的朝着身后挪动着，苏小小脑海中似乎有根紧绷的神经即将崩断一般，豆大的泪滴在眼眶里打着转。
直到后背似乎靠上了什么东西为止，她才停下了自己后退的行为。
“小宜死了。”
又是熟悉的声音。
“因为没有钱缴费，医院把我们赶出来了。”
这是另一道熟悉的声音。
苏小小僵硬的扭过脖子，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是在情绪的波动起伏中落了下来。
“对不起……”
“对不起……”
看着那两张近在咫尺的面容，恐慌和愧疚几乎是在瞬间将心底升起的那一抹异样碾得粉碎，少女慌张的挪动自己的身体朝着远离‘父母’的方向移动。
只是下一刻，落在地面上的手却是再一次摸到异物。
“哥哥，我好疼啊……”
男孩的声音从那异物的方向传来，黑暗的空间里再一次亮起了有些刺眼的光。
男孩的头圆滚滚的在地上转动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嘴唇一张一合——
“医生明明都说我已经好起来了……”
“可是为什么我没有钱去治病了啊？哥哥，我还没有活够，我还不想死啊……”
那颗头停下了旋转，静静的矗立在距离苏小小不远的地面上。
空气中浓厚的血腥味里混着一股腐烂发臭的味道，就像是那个狭隘的出租屋里垃圾腐烂发酵的味道一样。
出于本能的调转方向想要逃走，却又一次迎面撞上了那同样面容惨白的父母。
一双大手将在地上已经狼狈到手脚并用爬行的少女拎了起来，另一双冰冷的手则是无情的束缚住了那纤细到似乎微微用力就会断掉的脖颈。
“那可是你弟弟啊，你为什么要放着他不管？”
“你好狠的心……”
“……”
覆在脖颈上的手不断的加大力道收拢，苏小小在逐渐涌上的窒息感中挣扎着。
和以往那些自残的经历不同，这一次的窒息并不像疼痛一般带来快感，反而是让她的意识开始出现模糊……
耳边重叠的声音像是催命的魔咒一般，少女纤细的手指不断的扒着那勒住自己脖子的大手，大脑一阵晕眩。
指尖有些麻木的感觉，胸腔里像是要爆炸了一般……
“……”
濒死的感觉在睁开眼睛的瞬间消失。
只剩下了从噩梦中醒来后残留的心有余悸。
看着窗外的天空，苏小小活动了下已经被压的发麻的手臂，缓缓的从轮椅上爬了起来。
指尖和梦里一样冰冷，空洞的碧蓝色眸子中泛着茫然，她搓了搓手。
自己怎么会做这种奇怪的梦？
沉默着，少女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衣裙，又伸出手揉了揉压在石膏手上有些硌得生疼的脸颊。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自从住院以后，尤其是在唐璎珞……家里的厨师的喂养下，自己可以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了一点。
尽管自己每次吃得并不算多，甚至很多时候都是吃上几口就不再动筷子……
但是体重依旧上升着。
就像是那张原本还有些微微凹陷的脸颊现在已经可以轻易地捏出一小块肉出来。
像是想起了什么，苏小小撑着轮椅的扶手微微的站起了身子，扭过头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到预想之中的那道身影。
“啊……”
“这是还没回来么？”
小声嘀咕着，她又悻悻的坐了回去。
只是神色明显的有了几分落寞。
虽然只是买家和奴隶的关系，但在住院的这么多天接触中，苏小小还是有些习惯了那个看起来有些咋咋呼呼、却在努力做好自己经手的每一件事的少女。
尽管已经有些熟络后依旧对那双红色的猫瞳有些慎得慌。
呆呆地倚靠在轮椅上，注视着窗外的夕阳……
草坪上老人两两三三结伴而行，孩子则是在父母们的注视下撒欢的跑着。
夕阳的橙色洒在草坪上，将空无一人却被风吹的微微摇晃的秋千镀上了温暖的色彩。
踢掉勾在脚上的最后一只拖鞋，苏小小深吸了一口气蜷缩起了双腿。
两条手臂有些别扭的环抱着膝盖，她总感觉眼睛有些发涩，所幸在用力的挤了挤眼睛后那种酸涩的感觉褪去了不少。
“真好啊……”
低声喃喃着，目光跟随着草坪上打闹的的小朋友们移动着。
“……”
最终还是回归了沉默不语。
如果自己没有变成女孩子的话，是不是这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会的吧，毕竟自己是在变成女生后才搬出家里的，如果没有发生这种事情自己现在最起码还能够参与到家庭中……
也不至于变成……
谁都不在意的角色……
‘其实都是假的，我早就知道了……’
苏小小长长的舒了口气，明明刚刚睡醒，但身体和精神上却再一次传来了疲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