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刷码成功。”
许靖登上了这趟前往市图书馆的公交,在公交起步的摇晃中坐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上,他抬头凝望着漂浮在城市上空的巨物——
那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正八面体,盛夏的阳光照在其上,反射出水一样的粼粼波光,它悬浮在城市上空,如同神明漠然俯视的眼眸高高在上,连城市中最高的建筑也无法触及它的底端。
从远处飞来一群飞鸟,它们直直地向着那正八面体飞去,像是没有看见前方拦路巨物,叫人不由得担心它们会“啪”的一下拍在正八面体的表面,然而预想中的碰撞并没有发生,飞鸟们径直没入了正八面体,过了一会儿便从另外一边飞出。
没错,这个巨大的黑色正八面体并没有实体,而是如全息投影出的视象,让人感觉震撼而又荒诞。
“中心路,到了。”
公交车上播报声响起,打断了许靖的思绪,他遵循着这个机械干涩而又沙哑温柔的提示音起身下车,他看着上方的正八面体,即使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影子,仍有无形的压迫感环绕在许靖的心头,一股寒意突兀地窜到脊背上,竟然让许靖在盛夏的天气下都打了个寒颤。
“这玩意儿,不是说是政府的什么技术突破实验么,怎么每次看到都觉得那么瘆人呢。”许靖嘟囔着跺跺脚,双手紧紧抱住肩膀磨蹭了一下,把身上的寒意驱逐出去,盛夏的阳光带来的温热立刻替代了那股莫名的寒意,调整好状态的许靖慢慢走向市图书馆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那些东西在世界各地的城市上空已经悬浮了将近一年了,起初它们的凭空出现让人们好一阵慌乱,毕竟那么大的物体笼罩在城市上空实在是一件叫人害怕的事,它们会不会是别国的武器?它们会不会掉下来?它们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些问题成了人们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的疑惑。
它们是别国武器的猜想很快被推翻,发达的网络让整个世界的距离不断的缩进,人们发现不仅夏国的上空有这些巨大的黑色正八面体,国土相接的毛熊、隔海相望的霓虹、大洋彼岸的灯塔,这些国家的城市上空也都存在着这些东西。
就在谣言四起人心惶惶之际,官方很快下场进行辟谣表示这是全世界国家联合起来开发的新技术,在全世界范围内投放进行实验,让大众不要恐慌。
刚开始不乏阴谋论者大肆宣扬世界末日之类的言论,可随着时间平淡的一天天过去和官方的安抚之下,这样的言论也渐渐的消失在人群中。
人类的适应性是十分强大的,那怕是大到能覆盖小半个城市的巨物只要不影响到生活也在时间的流逝中被人们渐渐忽略,于是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人们将这些巨物抛之脑后,继续起了与生活的对线,只是偶尔这些正八面体会以官方给出的代号“黑塔”之称作为饭桌上的谈资出现,被人们加以调侃。
然而,人们不知道的是,在几天后,也就是这些黑塔出现正好一年,一切都会发生变化,人们平静的生活会向玛丽亚之墙一样被黑塔cos超大型巨人一举击破。
……
夏季的太阳总是下落的很慢,城市里特有的湿热空气包裹着依然炎热的阳光,叫人不由得从心底升起了一阵烦闷的感觉,许靖拖着工作了一天的疲劳身躯,刷卡登上了公共汽车,他靠在窗边,在公交车的颠簸中,抬头看向空中的黑塔,这个庞然巨物就这样静静地悬浮在城市上空一动不动,仿佛亘古如此。
许靖看着它,就像每天上下班做的那样,在公交车上注视一会儿黑塔已经成为许靖生活的一个习惯,这样的习惯很多人都会有,自黑塔出现以来,不管人们愿不愿意,这个庞然巨物都挤进了人们的生活里,于是仰视它成为了很多人的习惯。
许靖看着黑塔,心中突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冲动,他突然想到黑塔的下方去看看,去仔细看看这个悬浮了将近一年的巨物的样子。
于是许靖选择在离黑塔最近的站台下车,再一步步地走过去。太阳缓缓下落,藏匿于云层中化作夕阳,阳光照射在周边的建筑和行人上,拉出密集而狭长的影子,许靖终于走到了离黑塔最接近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走到正下方,那是因为正下方是官方设置的科研点,一道道围栏和警哨保卫着中间的数顶白色帐篷,透过围栏的缝隙,能看到有穿着白大褂和各式各样的衣服的人在帐篷之间进进出出。
许靖站在围栏之外,抬头看向天空中的巨物,它那漆黑的表面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归巢的飞鸟从它的中间穿过,它就像一个似虚似实的幻影,又像是俯瞰世界的眼睛,冷漠而无情地在天空中注视着地面。
许靖仔细地观察着黑塔的表面,它的表面是乍一看是光滑无比的石砖,但只要细细看去,就会发现有无数纹路隐藏在石砖的表面之下,勾勒出了无数繁复的花纹。
当许靖想要靠近一点以便于看得更加清楚时,他突然看到正八面体的表面闪过一道银色的闪光,接着银光在许靖的眼前放大,将他的视野变成了一片银白的世界,然后许靖便失去了意识。
“我这是……”
等到许靖清醒后,他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奇异的空间中,他凭空漂浮着,周围是一片如同璀璨夜空的光景,无数的光点在一片漆黑的空间之中闪烁,每一颗光点都散发出古朴肃穆的气息。
许靖漂浮在这片空间之中,看着眼前美轮美奂的场景,不由得摒住了呼吸,这时,一道银色的光芒突然从眼前的景象中飞出,落到许靖面前,好似想让他触碰。
“这是什么,好像……是要让我碰它?”
这一道光芒对许靖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仿佛光芒中有一道刻在许靖灵魂之中的声音在呼唤着他。
鬼使神差地,许靖伸手,小心翼翼地触碰那道光芒,刹那间光芒大作,许靖的眼前被银色所淹没。接着一片画卷在许靖眼前徐徐展开:
东方日出,有农人耕夫在田地里辛勤劳作,水池里,水禽在戏水,鱼儿争相跃出水面,晨光点缀在其上形成一片粼粼波光;
中间日落,血色的残阳之下是一片残酷的战场,地面被鲜血浸润变成了沉重的暗红,无数兵器,刀、枪、斧、剑……或直或斜插入地面,又有无数的铠甲刀兵颓然倒在地上,像是从某处传来烈风,残破的旌旗仍在飘扬;
西方入夜,草木拔地而起,沐浴着皎洁的月光,高大的树木形成一片森林,影影绰绰之间似有猛兽的眼眸在其中闪现。
正当许靖震惊于这样的场景时,画中在东边田野里乱跑的大鹅,突然动弹起来,向着许靖直直冲来,许靖吓了一跳,刚想后退却无法躲开,只来得及偏了一下身子就被大鹅撞到了脑袋,许靖登时感到一阵疼痛眼冒金星,被大鹅生生撞晕过去。
“先生,先生,您还好吗?需不需要叫救护车……”
“嘶——”
许靖听见了耳边有一个女声响起,他扶着额头,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身影正俯下身看他。
许靖和那人隔着镜片四目相对。
“啊,没事儿,我只是……额,有点低血糖。”
许靖缓缓起身,呲牙咧嘴地回答道。他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太过离奇,即使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说不好还会被当成精神病惹上一身麻烦,便干脆将自己看见的景象隐瞒了下来,毕竟除了看见了像是吃了没熟的菌子一样的场景外,也没有别的事情发生。
许靖站起身,看向那名穿着白大褂的清丽女性表示感谢:“谢谢你愿意帮我。”
“真的没关系吗?” 那女子仍不放心地问道。
“没关系的,我这人皮糙肉厚,也没受什么伤。”许靖拍拍身子,冲着她露出善意的笑容,“你应该要去工作吧,我就先离开了。”
女子犹疑地点点头,她总觉得对方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不过两人毕竟只是萍水相逢,既然那人都这样说了,肉眼看去也并无大碍,她也就不再多管闲事,同许靖道别后便走向围栏。
许靖看着女子向守在围栏边的哨兵打了个招呼,便通过哨兵打开的缺口进入其中,很快便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影和一座座帐篷之间。
许靖也转身离开——他要乘坐公车回家,好好思考一下刚才他所看到的事情。